蕭恨水看了看那滋滋冒油的雞腿,又瞧了瞧已經(jīng)被歸置齊整的瓶瓶罐罐,方方的腦袋里產(chǎn)生了大大的疑惑。
“咳?!?p> 旋即,他明白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誤會,又想起剛才喊的話恐怕已經(jīng)被徒弟一字不漏的聽了去,尷尬得差點用腳指頭在青磚地面上摳出三室一廳。
為了緩解尷尬,他打算說點什么。
“你吃的內(nèi)個是……雞腿哈?”這句話一出口,蕭執(zhí)事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一老一少無聲地對視,油燈忽明忽暗地閃著,氣氛變得有點詭異。
曹俱滅雖然性子略顯輕浮,但內(nèi)心其實并非不在意他人感受,他知道這時候如果自己再刻意嘲諷,師父的老臉恐怕真就掛不住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已經(jīng)咬了一半的雞腿從欄桿間遞出來:“是,是啊,整一口?”
然后氣氛更加尷尬了。
這時候,那幫跟上來“看熱鬧”的執(zhí)事終于趕到,一窩蜂地涌進了本就不寬的廊道。
“進去點兒,別在門口堵著。”
“老呂,你踩我腳了。”
“怎么樣?打起來沒?”
蕭恨水老臉一紅,心想若是被其他人看出他的窘狀,那以后就沒法在無劍觀混下去了,一向好面子的老蕭做作地板起臉,揚著下巴沖曹俱滅說道:“你可知道錯了?”
曹俱滅看到這經(jīng)典川劇,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想到了師父的心思,笑嘻嘻地哄道:“弟子知錯了?!?p> 蕭恨水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眼角余光瞟了瞟身后的一眾同僚,再看看面前一臉無辜的弟子,當場就補了一句:“那你錯哪了?”
曹俱滅:“?”
這是什么靈魂拷問啊,我尋思你也不是我女朋友?。〔芫銣缒樁季G了。
還好方才的錢姓執(zhí)事出來打圓場:“老蕭啊,你看這小子都認錯了,就到此為止吧。”
蕭恨水暗自感嘆錢師弟會做事,就準備趁著這個臺階往下走,好巧不巧地,廊道里又闖進了一人。
“蕭師叔!蕭師叔!手下留情??!曹師弟固然叫人氣憤,你也不能把他給毒死??!”
來的是趙鶯鶯,由于一路疾馳,瓊鼻子上掛了幾顆細細的汗珠,流言傳到她這里,已經(jīng)變得面目全非。
蕭恨水哭笑不得:“這都什么東西,我?guī)讜r說過要毒死俱滅?這不都準備把他放出來了嘛?!?p> 趙鶯鶯啊了一聲,愣愣地問道:“呃,不是說要等他破境才放出來嗎?”
聽了這話,蕭恨水又僵住了。
他當然記得自己親口說過這么一回事,只是被這么一鬧,趁著這個當口,就準備按照計劃提前讓曹俱滅刑滿釋放。
可是窗戶紙一旦被捅破,那就容不得繼續(xù)裝糊涂了。
“嘖,鶯鶯這孩子,太過憨厚老實?!笔捄匏睦锵胫?,“我得找個借口。”
曹俱滅倒是察覺出不對勁,抬眼望去,只見一臉糾結(jié)的蕭恨水身旁,胸涌澎湃的趙鶯鶯眸子里全是狡黠。
“狗日的!她故意搞我!”曹俱滅再次暗自發(fā)誓早晚要用小針針扎師姐,轉(zhuǎn)念一想,又回過味兒來,“嘿,不過他們沒想到,老子真的做到了,這不是現(xiàn)成的裝逼機會嗎?”
他立刻在心里把各種姿勢都過了一遍,選了一種最為鐘意的。
“師父,各位師叔師伯,其實......我已經(jīng)破境了?!?p> 曹俱滅故作姿態(tài),空閑那只手的食指與拇指來回彈了彈,就好像在清理指甲一般,眼皮子抬也不抬一下,臉上一副極為欠揍的表情。
他卻不知道,這副姿態(tài),配合上蓬頭垢面的形象和另一只手上啃掉半邊的雞腿,其實一點形象也沒有。
蕭恨水聽到這話,有點發(fā)懵,旋即又“醒悟”過來:“俱滅果然聰慧,看出我不好在鶯鶯這老實孩子面前言而無信,這梯子搭得恰到好處,回頭少打他幾板子。”
于是他馬上換上熱情的笑臉,轉(zhuǎn)過身搓著手道:“啊對對對,鶯鶯啊,俱滅他已經(jīng)破境了,就剛才的事兒,我親眼看到了?!?p> 見蕭恨水的目光瞥過來,趙鶯鶯連忙收起促狹的眼神,裝回乖巧的模樣,心里卻滿是疑惑。
身后的一眾執(zhí)事皆是多年授業(yè),想了想前因后果,都明白了蕭恨水的用意,配合地演了起來。
“是啊,鶯鶯,我們剛才都看到了?!?p> “蕭師叔還能騙你不成?”
“對,一句假話也沒有?!?p> 比趙鶯鶯更懵的是曹俱滅。
“這劇情不對???不是應(yīng)該我說破境了,所有人一臉震驚,甚至不信,然后靈識入體,發(fā)現(xiàn)我真的已經(jīng)二境中期,接著狂喜稱贊,紛紛拿出寶貝利誘我改換門庭重新拜師嗎?”
此時,蕭恨水只想趕快把徒弟弄出來,免得生出變故,伸手一探,卻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他當初把曹俱滅扔到禁閉室里,一氣之下把鑰匙給捏碎了。
干笑著解釋了幾句,執(zhí)事們知道大局已定,轟然散去,順便有人叫小廝把備用的鑰匙送來,一番周折,曹俱滅終于從牢房里踏了出來。
恢復(fù)自由的他第一句話就是:“師父,我真的破境了。”
“是,為師知道了?!笔捄匏T著嘴應(yīng)付道,心想要不是趙鶯鶯還在旁邊,肯定要先給這入戲太深的憨貨一巴掌。
于是,從關(guān)禁閉的地下牢籠到修劍閣的路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景象。
甲未支的首席執(zhí)事蕭恨水,身邊跟著妖嬈婀娜的趙鶯鶯,拖著蓬頭垢面的曹俱滅,后者還一路高喊著:“我破境了!師父!我真的破境了!”
接著,又有一句流言在宗門里開始流傳:甲未支天才弟子曹俱滅因為煉化了一根針,被禁閉了一個月之后,瘋了。
修劍閣。
趙觀主端著永遠喝不完的茶杯,滿臉笑意地看著蕭恨水一臉兇相地訓(xùn)斥曹俱滅。
“夠了,你小子還在這滿口胡言,一個月從二境初期到中期,豈不是半年就破三境了?你以為你是誰,無涯宗的劍圣杜春,還是射月城的武圣方震雷?”
“哎,我明白你的心思,畢竟當初也年輕過,那時候,要是有個漂亮師姐在一旁看著,免不了也會打腫臉充胖子,但現(xiàn)在人家都走了,何必還要作些口舌之爭呢?”
周遭一眾執(zhí)事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執(zhí)事嘴角免不了帶上幾分笑意,覺得這對師徒倒是很有意思。
曹俱滅感到一陣憋屈,自從穿越過來,說的話就總是沒人信,他氣鼓鼓地走到錢執(zhí)事身旁,遞出手腕道:“錢師叔,你快幫我驗驗。”
哪怕境界更高,也無法一眼看出別人修為,想要驗證,只能搭脈查看。
錢執(zhí)事一臉苦笑,搖著頭心想絕無可能,但為了把曹俱滅打發(fā)走,還是將四指搭在了遞過來的手腕上。
可下一瞬間,他的眼神就變了,苦笑也逐漸變成了驚訝,最后只能略有些愣神地扭過頭,沖蕭恨水說道:“師兄,好像真的破了?!?p> 原本喧鬧的修劍閣里頃刻間安靜下來,十數(shù)道訝異的目光交匯至此。
蕭恨水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師弟的水平他是相信的,但口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就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他快步走到滿臉嘚瑟的曹俱滅身邊,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搭上脈搏,臉色一陣變幻,不知該驚還是該喜。
“真的破了?!笔捄匏踔劣悬c不知所措,只好扭頭看向趙觀主,“師兄,咋辦吶?”
愛喝茶的觀主少見地被茶水燙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