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爸媽也換了？
從公司到家里，秦天易按正常時間開車需要半個小時。
趙小刀只用了十五分鐘。
她早早地就考了駕照，一直沒機會開也就不會開，在路邊刷了共享單車，狂蹬回家的。
還別說，換上秦天易的身體后，體力很好，特別是肚子這塊什么顧忌也沒有，趙小刀達到了身心真正的放松肆意。
穿過客廳的時候，趙小刀借口說回來拿個東西，三步一個臺階上二樓。
房間門一開，兩個地球顛倒的人終于看到彼此。
秦天易把趙小刀拉進門兩個人直奔隔音的洗手間把門關上，相對而站，滿臉驚恐。
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四目相撞的時候彼此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畢竟，他們都是第一次，不是通過鏡子看到自己站在自己的對面！
趙小刀的目光挪到洗手臺，愣了愣：“你擦馬桶的抹布怎么放洗面臺里？”
“什么？”秦天易也愣愣，“……那是我剛剛擦了臉的?！?p> “……”
“……”
兩個人意外后莫名其妙的第一攤對話，無營養(yǎng)地尷尬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秦天易先開口進入正題：“你……你懷孕了為什么沒說？”
“我昨晚才發(fā)現(xiàn)的?！?p> “那你今天為什么沒說？！”
“哼?！壁w小刀冷臉，目光投向地面。
秦天易盯著趙小刀陌生又熟悉的臉，搖頭：“不，你不是沒機會說，你是不想說對不對？！”
早上老媽都老話重提，說到第三胎了，趙小刀愣是一個字沒說。
“如果不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不打算告訴這個家里每一個人對不對？”秦天易認定看穿了趙小刀的心思！
“對?！?p> 秦天易雖然人變了，聲音變了，語氣沒變，那種讓人討厭的自以為是還是原來的配方。
渣渣。
趙小刀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起初她喜歡上他，跟他談戀愛甚至步入婚姻的殿堂，都是因為他的這股子自信，可是婚后，他在職場上叱咤風云，成功男士的標簽越來越鮮明，而她卻要自我犧牲式地在家里圍著老人和小孩還有灶臺打轉(zhuǎn)。
慢慢地，她發(fā)現(xiàn)她無法欣賞到他的自信了，而他和她的交流也少了。有時候一時興起說到外邊的事情說到一半看著她的臉就說“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打發(fā)了。
如今，聽著他的自信，不，是咄咄逼人。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趙小刀壓根不想否認，“我就是要去醫(yī)院打掉他，我受夠了你，受夠了這個家，受夠了每天沒完沒了的家務，受夠了我自己家庭主婦的身份，我不想再當沒完沒了的保姆，我不想再繼續(xù)討厭自己下去了！”
這些話，趙小刀早就想說了，從“對”這個字的承認開始，就像泄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秦天易傻眼地被逼到步步后退，貼墻而站：“你！”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睛要往上看，趙小刀此時高他一個頭，不怒自威的臉俯視而下，氣場讓人動彈不得。
靜謐的洗手間里，無法流動的空氣，讓人異常清醒。
——他不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而是趙小刀嘴里的家庭主婦，她也不再是“受困”在一方家中的井底妻子，而是自己一直扮演的強勢丈夫。
秦天易意識到這一點后，習慣性的先發(fā)制人和本能質(zhì)問都卡殼了，不敢造次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呼吸不自主地在加快，透不過氣來。
靠的這么近后，趙小刀聞到了來自秦天易臉上的臭味。
“我去，你真的用擦馬桶的抹布洗臉了……”她潔癖使然，受不了地拿過洗臉巾接了一盤水麻利地給秦天易重新擦了一遍臉，“下次別再弄錯了，那是我的臉，你給我注意點?！?p> 秦天易語塞，呼吸更加急促了：“這是重點嗎……”
“都說了，讓你不要激動?！壁w小刀嘆氣，轉(zhuǎn)身把洗手間的門打開，“算了，我們到外邊來說?！?p> 秦天易發(fā)怵地盯著自己的肚子走到門口，貪婪地深吸一口氣，暈暈的感覺逐漸消退，他顫抖地把手蓋在目前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仿佛能眼睜睜地看到肚子在變大，能看到里邊躺著一個孩子……想象力和感知力在無限膨脹，頭皮忍不住地寸寸地發(fā)麻……
趙小刀看秦天易的臉色不對，扶他坐到床上，脫掉他的拖鞋，讓他躺平，閉上嘴巴用鼻腔呼吸，努力把呼吸的過程變長，頻率拉低，注意力都放在腹部，慢慢吐氣。
反復持續(xù)了十分鐘。
趙小刀問：“怎么樣，感覺好點沒？”
秦天易點點頭，感覺能喘過氣來了，心跳也沒那么快了：“這是什么？”
“孕婦腹部呼吸法，可以緩解氣短，穩(wěn)定情緒。”趙小刀答，頓了頓又補充道：“孕期課程都會教?！?p> 秦天易沉默。
趙小刀生菲兒的時候，他只陪她去過三次孕期課程，兩次還都是在外邊打電話。
“怎么樣才能換回來呢?！背聊^后，秦天易開始切入主題，“總不能讓我當女人生孩子吧？”
“你早上不是還說要三胎的嗎？怎么，現(xiàn)在輪到你自己生，你害怕不敢了？”趙小刀冷不丁地一句話，懟的他嗆口水。
“早上我說要三胎，也是為了安撫媽的心。我們不是說好了，順著老人家的嘮叨就成，具體還是看我們自己的意思嗎？我從來沒有逼過你對不對？”秦天易頓感委屈，“我還沖你使眼色了呢，你沒瞧見嗎？”
“對，你是沒有跟你媽那樣明面上逼過我?？墒巧攴苾翰痪梦艺f我想出去工作，你就讓我有了妞兒。妞兒現(xiàn)在大了，我跟你說我想出去工作你也沒同意?！壁w小刀定定地看著秦天易，“說到底，你就是想讓我當家庭主婦?！?p> “我是想讓你別出去辛苦。總是要一個主外一個主內(nèi)的?！鼻靥煲孜者^趙小刀的手，解釋道。
“那好啊，現(xiàn)在也是一個主外一個主內(nèi)?！壁w小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家庭結構沒有變?！?p> “……”秦天易忽然想起來趙小刀真實的性格就是這樣能說會道，嘴皮子麻溜的女人，只是結婚后慢慢變內(nèi)向了，弄得他現(xiàn)在又要重新適應趙小刀的“恢復如初”。
他抓了一下頭發(fā)，語言實在蒼白，不知道要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情，“不是，我原本就不是女人啊，我……男人就沒有這方面的心理建設啊，現(xiàn)在突然我變成女人我還是個孕婦，我……”
“那你就從現(xiàn)在開始好好適應，好好做心理建設吧?！壁w小刀微笑地拍拍她肩，“不然你就去醫(yī)院把孩子打掉?，F(xiàn)在孩子在你身上，你有決定權?！?p> 秦天易頓時垂頭喪氣。
趙小刀心里則在回想。
下午狂瞪自行車回來的路上，她特意去找過那個游戲支攤。畢竟怪事發(fā)生之前她是在玩游戲轉(zhuǎn)盤。
結果支攤不見了。
她找附近行人和店鋪都問了下，結果沒有人說這里有擺支攤。
趙小刀想到老板在她轉(zhuǎn)動轉(zhuǎn)盤之前問的那個奇怪問題，慢慢意識到這一切都因為那個老板，因為她隨口回答的心愿造成的。
這次的轉(zhuǎn)變，是她改變?nèi)松臋C會，不會輕易變回來。
自然，這些她是不會說的。
“我想，我們暫時不會很快換回來。在恢復正常之前，你都得是我，我都得是你?！?p> 這時，門外傳來張雪敲門的聲音：“兒子，小刀，你們沒事吧？”
趙小刀應了一聲：“沒事，媽，我馬上就會回公司，你不用擔心?！?p> 秦天易望著已經(jīng)提前適應且冷靜下來的趙小刀，驚恐上到上限值再變成糾結，后半程都是悲傷，最后緩沖到平靜。
半晌，秦天易悶聲道：“……這是老媽想要的孫子，不能打掉。我們的事情也不能讓爸媽知道，免得他們擔心?！?p> “你咋知道是孫子？”
“那……女兒也要?！鼻靥煲椎?，“不能打?！?p> 趙小刀點頭，這算是兩人達成第一步共識。她看著他五官都皺成一個包子，在心里忍不住笑出聲：“那我先回公司了，老婆。”
“……”秦天易沒適應這個稱呼，雞皮疙瘩全部起來，“你，能不能別這么叫我？”
“怎么，你想讓我叫你親愛的？可我記得，就剛談戀愛那會兒這么叫過一個月而已。”
“不是，我是說……你，叫我名字就好。”秦天易的靈魂縮進趙小刀體內(nèi)后氣勢全無，略顯卑微，生怕趙小刀不同意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那什么，公司的事情你會處理嗎？”
趙小刀把手機拿出來：“我不會的打給你，你告訴我?！?p> 秦天易抿了抿唇，認清現(xiàn)實地低沉語調(diào)：“知道了，我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和注意事項發(fā)給你?！?p> 趙小刀理了理襯衫衣領，輕拍秦天易的肚子：“同樣的，我也會把你需要的注意事項發(fā)給你?！?p> 秦天易別扭地側(cè)過臉去：“那……我今天要做的事情呢？”
趙小刀睜大眼睛，像是他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我每天要做的事情都是圍繞著這個家，家里的事情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呀?！?p> “……”秦天易仍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些事，但再想細問，好像又會被趙小刀有理由開轟。左右權衡下他選擇了沉默。
趙小刀去開門。
門打開的瞬間，就見張雪站在門外的走廊上來回踱步，弓著背，臉上愁云慘霧的。
趙小刀一愣：“媽，有什么事嗎？”
張雪看著趙小刀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直到看到秦天易走到趙小刀身后，連忙招手：“小刀，你過來，你過來媽有話和你說?！?p> 秦天易疑惑地看趙小刀，趙小刀更是疑惑地看著他走過去被婆婆拉到一邊。
婆婆什么時候和“她”這么要好了？
婆婆不知道說了什么，秦天易好不容易平靜的臉色重新詫異到不行。
秦天易下意識地看向她，婆婆張雪抓過他的胳膊肘，似乎不愿意讓趙小刀的當下人設知道。
趙小刀也不特地湊上去八卦，而是說了一句“媽，老婆，我回公司上班了。”
秦天易身體不自覺地抖三抖：“……”
老婆……敢情剛才的量是白商了。
趙小刀下樓，看到每當這個時候都會在沙發(fā)上看體育新聞的公公秦哲此時卻非常拘謹?shù)刈?，茶幾上擺著棋盤。
聽到動靜，公公半起身望向她，神情和婆婆張雪一樣古怪——有話說，但又不敢說。
趙小刀學秦天易平時出門時的習慣：“爸，我出門了?！?p> 秦哲怔怔：“哎……”
趙小刀微微皺眉出門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話說回來，最不對勁的已經(jīng)在她和秦天易身上發(fā)生了。
再有什么不對勁，好像也不值一提了。
她騎上自行車往公司去，半路上手機響了。
是秦天易。
看時間，她出門剛十五分鐘，這么快他就遇到事情搞不定了。也是，他從來沒做過家務，大女兒二女兒的生養(yǎng)過程他也都沒有參與過，如今到自己身上簡直比新手還要新手。
“什么事?！?p> “爸媽，也遇到這事兒了?！彪娫捘穷^秦天易的語氣神神叨叨的，趙小刀沒反應過來，“什么事？”
“現(xiàn)在在家里的，是我的岳父岳母，你的親生爸媽！”
“……你到底在說什么?。俊壁w小刀盯著對面的紅綠燈從紅燈變?yōu)榫G燈，旁邊的行人紛紛邁步過去，眼前閃過的是回來后看到婆婆張雪和公公秦哲奇怪神情。
一道念頭閃過，和秦天易的驚呼重疊了——
“我爸媽和你爸媽也互穿了！應該時間比我們晚點，就剛才……”
趙小刀覺得頭暈乎乎的疼。
她的世界還能再亂一點嗎？
和老公互換了還不夠，爸媽也來了一波平移轉(zhuǎn)換？！
怪不得婆婆突然沒有往日從容，還和兒媳婦這么親近……怪不得公公不看報紙了看著她的時候神情復雜……
她突然想到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公公婆婆，此時待在了自家那個二十多年的老破小房子里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自己了的反應……
“現(xiàn)在怎么辦?到底要怎么弄，全家亂了套了，說到科學局大概都不會有人相信吧！”秦天易在電話那頭很是暴躁不安，完全沒有之前一家之主的沉穩(wěn)。
趙小刀踩著腳踏車停到街道一邊，“呼吸?！?p> 秦天易頓頓，在電話那頭重復起孕婦腹部呼吸法來。
趙小刀脫口而出喚道：“老公?！?p> 這時一個路人走過去，聽到了，很詫異地看著趙小刀，但很快投以“我懂得”的眼神。
“……”趙小刀抿抿唇，糾正，“老婆?！?p> 那頭也：“……”
秦天易別扭地說道：“你還是喚我老公吧，我真的聽著特別扭！”
“不行，稱呼也得適應?！壁w小刀繼續(xù)道，“而且你現(xiàn)在得清楚你的人設是什么，你的人設是我。我身為家庭主婦，家里的老人家，一向都是我照顧的，也就是現(xiàn)在要你來想辦法。明白？”
“……”秦天易以為趙小刀會給實質(zhì)性意見，沒想到她是在提醒他該自己一個人想辦法。
“老公?！鼻靥煲缀莺菪膯境鲞@個稱呼來，雙腿夾緊，僵硬地撒嬌起來，“人家是小女人，這么大的事一個人搞不定。還得聽你的?！?p> 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解決問題。秦天易一邊撓雞皮疙瘩飛起的手臂，一邊做強烈的心理建設。
聽到他撒嬌的趙小刀，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撿不起來！
她可從來沒有聽過老公對她撒嬌！還把她捧得這么高過！
機會啊……這真的是她趙小刀人生翻盤的機會啊。趙小刀在心里感嘆道。
既然老公這么識時務，行吧。
趙小刀強壓笑意，板起臉深深地凝視遠方的蔚藍天空：“我和你的事情剛剛擺在眼前，算是有參考性。明白？”
說完，她就把電話給掛了。
電話利落一關，趙小刀爽了。
他總說家里的事情最簡單了，外邊的世界才復雜。
現(xiàn)在切切實實的知道不簡單了吧~
不過她可沒撂挑子，給了解決問題的建設性方向。
于是，一輛像燕子一樣輕盈飛馳而過的自行車后來居上，經(jīng)過匆匆過馬路的行人們，他們的余光無意識地瞥過去，還以為是哪個剛從學校出來的少年，才會有這樣的自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