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戲劇人生
六目相對之際，每個人都心懷鬼胎。
袁萊想：“天哪，怎么被陳辰撞見了。他肯定會嘲笑自己傍大款、找老男人，以后我還要不要面子的啊?！?p> 剛開始，雖然很奇怪，但她就是這樣想的。既覺得有被抓包的那種難為情，也有種報復得逞后的暗自欣喜。成熟沉穩(wěn)的七哥和青澀幼稚的陳辰比起來，各方面都是穩(wěn)贏的。
陳辰想：“我爸出軌被我抓到了，媽，這就是證據(jù)，眼見為實，靴子已經(jīng)落地，你還要懷著什么樣的僥幸？可是這個情人為什么是袁萊，她怎么會和我爸搞在一起?！?p> 陳辰此時已經(jīng)無法用震怒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感覺他被自己的怒氣沖擊得有些麻木了，恨不得將袁萊一念清空，消失在世間。
七哥想：“兒子怎么找過來了，難道被他媽媽知道了，派他過來跟蹤我？這要怎么和他解釋好呢？”
七哥此時的內心也輪番唱了很多戲，他不知道袁萊和陳辰的關系。在商場縱橫多年，不管面對多么復雜的局勢，他都能快速判斷，殺伐果斷。此刻，他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番算計和答案。
三個人就這樣默默站著，不動聲色。
雖然各自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但就此刻詭異的氛圍，他們都知道，誰先動、先說話，誰就等于捅破了一個裝滿秘密的罐頭，其內容物會立即噴薄而出、無法收拾，讓每個人都沾滿污穢。
開罐前，仍舊可以按照這次見面之前的樣子，各自安好。開罐后，風雨將至。
不知過了多久，陳辰說：“袁萊，你知道這是我爸嗎？”
袁萊驚詫得離七哥遠了幾步，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她不知所措，跌坐在地上捂起臉來。
“爸，你不知道吧，這是我的前女友?！标惓嚼湫χf。
七哥快速掃了一眼袁萊，說：“到屋里說?！?p> 七哥走在前面，陳辰和袁萊跟在后面，一起進了七哥為袁萊購置的那個家。
陳辰很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fā)上，七哥隨后也坐了過去。袁萊意識到，這首先是父子二人的戰(zhàn)爭，和自己無關。于是蹲坐在角落里，沉默不動。
“我以為你是愛我媽媽的?！?p> “我愛她。”
“那你為什么還要找袁萊?！?p> “辰辰，你還小，不懂大人的事。”
“我媽媽那么信任你？每天念叨著你對她的好，原來這些都是假的？”
“辰辰，不要告訴你媽媽，她會受不了的?！?p> “好呀，你們什么時候分手？”
“給我一點時間。”
“一周，你看著辦吧?！?p> “好。”
袁萊記起陳辰和她戀愛的時候，曾告訴過她，自己有多么幸福的家庭，有多么讓他引以為豪的父親。因為他家庭的緣故，袁萊總覺得配不上他?？扇缃瘢\的安排多像是懲罰或是笑話。
她漸漸聽不見兩個人說的話了，她想到陳辰和七哥兩個人的模樣，看到他們壓在自己身上扭曲的表情，突然覺得很惡心，她拼命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想擺脫掉這些回憶。
陳辰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倆達成了什么樣的約定或者共識。
七哥把袁萊扶起，讓她靠在沙發(fā)上。
“我不知道你和小辰談過戀愛?！?p>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痹R有些歇斯底里地喊著。
“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他發(fā)現(xiàn)了。”
袁萊不說話。
“我會給你一筆錢，讓你好好完成學業(yè)?！?p> “你不是說你沒有結婚嗎？”袁萊眼睛里像有一汪泉水，淚流不止。
七哥罕見地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他以前從不吸煙。他站在窗前吸著，說：“老男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p> “你為什么要騙我？”
“騙？這是善意的謊言罷了。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無論我有沒有騙你，你都實現(xiàn)了你的目的，不是嗎？”
“你混蛋！”
“袁萊，我已經(jīng)厭惡你了?！边@是七哥最后對她說的話。
一支煙吸完，煙蒂還在煙灰缸里忽明忽暗。七哥就這樣絕情地走了，留袁萊一個人待在充滿絕望和迷茫的屋子里。
她最近沒有去上課，一個人待在家里不停地洗澡。她一想起父子倆的面孔，就會覺得陣陣惡心。她在心里面給自己計數(shù)，洗到100次，就能洗掉七哥的痕跡。再洗100次，可以洗掉陳辰的痕跡。
當她洗到第59次的時候，聽到外面敲門聲一聲高似一聲，她渾身無力地穿上浴袍，哆哆嗦嗦地去開門。
是輔導員王老師。王老師今年27歲，相貌普通，身材略高大，研究生畢業(yè)后來院里做輔導員。她性格溫柔，平時對同學們的需求有求必應，很好說話。在所有同學那里，她都口碑絕佳。
她一臉關切地看著袁萊，“怎么了？最近要填一份特別重要的材料，我一直聯(lián)系不到你人。”
“王導，我難過。”
“袁萊，我大你幾歲?？赡芎芏喟参慷紱]用，但我想告訴你，再難過的事情也都會過去的。”
袁萊抱著王導哭了起來。
王導和袁萊進屋，聽她哭了很久，等她稍微平靜一點的時候，說：“袁萊，我今天下午還有很重要的工作，不能在這里陪你。你一個人也不是辦法，到我辦公室里來吧?！?p> 袁萊很順從地點了點頭。
到了王導辦公室，王導給她遞了熱水、煮了泡面，然后忙起自己的工作。
午后的陽光打在王導那年輕平凡的臉上，袁萊看到她不施粉黛、不著華服，認真工作的樣子很是迷人。
袁萊內心突然在一片迷霧中看到一絲光亮，她想到，雖然遍體鱗傷但生活總要繼續(xù)，雖然自己的經(jīng)歷很惡心但好在都過去了。
袁萊走過去對王導說：“王導，謝謝你。我之前家里出了點狀況，心里面很擔心，不過我現(xiàn)在好了。”
王導很仔細地盯著她看，然后說：“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心疼你?！?p> “嗯，我會的，謝謝王導?！痹R走出辦公室，沐浴在冬日午后的陽光中，心里面有一點點暖。
她要打起精神，看自己還有些什么。
房子雖然是七哥買給她的，但產(chǎn)權不在她這里，袁萊已經(jīng)接到房產(chǎn)中介的電話，說房子要賣掉，讓她一周之內搬出去。
七哥說給她一筆完成學業(yè)的錢，她查了銀行卡，只有2萬塊進賬，這比她想象中的少了一個0 。
男人這種生物啊，不管多有錢，都是一樣地吝嗇。
她看了自己的賬戶余額，這幾年雖然七哥每月都轉給她一萬塊錢，但花銷也很大。高品質的衣食住行需要不菲的開支來支撐，再加上轉給父母的，剩下的只有1000多塊錢。計算下來，她如今總共有2萬出頭的儲蓄。
袁萊想起七哥給她辦的那張19999的瑜伽卡，她跑到瑜伽館詢問是否可以退卡，對方拒絕，袁萊只好計劃著趕緊把課程上一上。
走出瑜伽館的時候，袁萊蹲在門外換鞋，聽到屋里和自己有關的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那個男人可真舍得給她花錢，2萬塊的課，眉毛都不皺一下就刷卡了。”
“現(xiàn)在的小姑娘為了錢真是能豁出去。”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看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p> “欸，之前我認識一個小姑娘，好好的大學不讀，年紀輕輕學網(wǎng)紅傍大款，以為自己能一輩子不愁吃穿，結果沒幾天就被甩了。這個小姑娘學業(yè)也荒廢了，被染了一身病，只能到工廠打工?！?p> 袁萊就蹲在那里等著，看她們嘴里還能說出什么好話。她已經(jīng)把兩個人聊天的內容錄了音。
回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到瑜伽館總公司投訴，并提交了錄音證據(jù)。
對方很快地給了處理結果，“開除涉事員工，給袁萊辦理退卡。”
只是袁萊忘記了一件事，這筆錢原路返回了七哥的賬戶，她一分錢也沒有拿到。
“不蒸饅頭爭口氣?！彼缓眠@樣安慰自己。
“我已經(jīng)厭煩你了?！边@句話的語音語調在袁萊腦海中自動播放了無數(shù)遍。
因為這句話，袁萊對七哥所有的愛情濾鏡都消失了，然后發(fā)現(xiàn)他不過是一個不怎么油膩的小老頭罷了，她驚嘆于自己的涼薄。也有可能，她其實早就想離開七哥，想擺脫這種不正常的戀愛關系，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軌跡。
大三一口氣忙完，暑假的時候，袁萊決定回家看一看，很久沒有回去了，她有些擔心爸爸的病。
原生家庭確實給了她很多傷痛，她曾想過和父母斷絕關系，可是在這偌大的世界里，她看到別人和朋友分享喜悅、與父母撒嬌，每個人都和別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她已經(jīng)失去了七哥、失去了宋青云和陳辰，每日的喜怒哀樂無人分享，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浮萍，沒有跟，被風吹浪打，狼狽求生。
這三年經(jīng)歷了很多事，家庭的種種已經(jīng)再也無法擾亂她的心神。
敲開久違的家門，是母親來開的。她照例用眼睛打量著袁萊的上上下下，為她的一點點變化疑神疑鬼。她無數(shù)次感覺到母親的目光在她胸前的凸起，在她的臉上久久不去。
母女有時是很奇怪的關系，作為母親，她會嫉妒女兒的年輕，偶爾憎惡女兒的玲瓏身材和姣好容顏。這種能察覺到的直白打量時常讓袁萊覺得難堪。
這次回家，父母對她的打罵少了，一家三口更多地是冷淡，吃飯時各自出屋，其它時間待在臥室，互不干擾。
袁萊在家待了三天就忍不住計劃著離開了，可是要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