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黃導主動上樓找郭紫莎。
單看“黃俊河”這個名字還以為是個男人，沒想到是個三十多歲的圓臉女人。
“黃導，可把你盼來了，要不，我們?nèi)ヂ杜_上聊吧？”郭紫莎下巴朝露臺一努，笑著建議。
“那走吧。”黃俊河也不遲疑，當先走了出去。
郭紫莎、楊沛霜拿上項目資料緊跟其后。
過了一會兒，楊沛霜就明白為什么郭紫莎要在露臺上開會，原來黃導是個老煙槍，無論何時何地，右手食指中指之間，總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
黃俊河的手肉嘟嘟，白白嫩嫩的，手腕上箍著一個復古銀手鐲，通體光滑，不帶一絲紋路。無名指上戴著綠松石歐式宮廷戒指，根根手指甲已經(jīng)約莫有一厘米長，卻沒做美甲，陽光照耀下，暖玉般的指甲幾乎變成透明的。
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抽了五六根煙。饒是露臺上有風，楊沛霜也被二手煙熏得夠嗆。
“影片這塊我清楚了，一個月的制作時間確實比較緊，精細建模的范圍有2平方公里，工作量比較大?！秉S俊河彈掉半截煙灰，說道。
“時間短，要求高，越是這樣有難度的項目，黃導才越喜歡不是嗎？”郭紫莎把項目手冊推到黃俊河跟前，笑著說道。
“又偷吃你閨女的棉花糖了？嘴這么甜，”黃俊河隨手翻著資料，打趣道。
“瞧你說的，我啥時候嘴不甜了?！惫仙娌桓纳貞讼聛怼?p> “我一個人愿意當受虐狂有什么用？自從半個月前公司簽下倫敦項目，原本五六個已經(jīng)黃了地項目，又跑回來找我們，非得讓我做，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這還不算，北京那邊人手不夠，還給我分了幾個影片做?，F(xiàn)在影視制作部的同事已經(jīng)7*24小時輪番上陣了，再不補充人手，大家都要累嗝屁。”黃俊河狠狠把煙頭懟在煙灰缸里。
“是啊，各個部門都忙得要死，我已經(jīng)讓大偉去人事部要人了，據(jù)說校園招聘已經(jīng)進行完第一輪，社會招聘信息也都發(fā)布了，馬上應該就有新人進來，緩解一下我們的壓力?！惫仙c頭附和道，最近她也累得很，皺紋都多了兩條，趕緊買了瓶黑繃帶面膜救救火。
“那最好了。”黃俊河說著，又點起一支煙，拿上資料，起身下樓去了。
“好吧，趁這個機會，我把老彭叫過來，明德地產(chǎn)施工工作要交給他來跟進?！笨粗S俊河離去的背影，郭紫莎張開雙臂，讓露臺上的清風拂過發(fā)梢。
兩人閑聊了幾句，光頭藝術(shù)家彭禮就走了過來，在黃俊河剛在的位子坐下。
“長話短說哈，我忙得頭發(fā)都快長出來了。”彭禮一臉愁苦地說。
“你就貧吧，要真能長出來，我跟公司申請再多給你七八個項目?！惫仙瘍窗桶偷卣f道。
“人家都說你溫柔，怎么一跟我說話，兇得像個母老虎?！迸矶Y委屈地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咱們是一個組的，天天抓不到人影，剛才跟影視部的黃導都溝通完了。”郭紫莎丟給對方一個白眼。
“夜煙客黃俊河當導演？太好了！那我可輕松多了，影片效果肯定沒問題，我就盯著供應商把施工做好就行了。”彭禮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可不能大意，據(jù)說明德地產(chǎn)的老板跟副市長是同學，要是把他的新盤子做砸了，咱們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惫仙m時地潑上一盆冷水，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還有，聽大偉說，你在龍巖那個項目不順利？”
彭禮霍地抬起頭，滿臉怒氣地說：“都跟老王說好要保密，這個大嘴巴，下次看我還理不理他！”
見彭禮發(fā)火了，楊沛霜心里咯噔了一下，有點害怕。
郭紫莎看出彭禮不是真生氣，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說道：“老彭，你真的太狗了，大偉跟我你龍巖項目不順利，讓我凡事讓著你點，沒想到你咬起了呂洞賓，回頭我告訴大偉去。”
“??？真的嗎？那你剛才怎么不說清楚?！毖劭丛┩髁送醮髠ィ矶Y怒氣一掃而空，原本彌勒佛似的臉上堆起笑容，顯得無比喜慶。
“話趕話說到這了，你跟我講講唄，到底龍巖項目是什么情況？”郭紫莎的八卦信號“biu”得一下升至滿格。
“嗨！也沒啥?！迸矶Y用手刮著自己的光頭，一開始還不想說，可耐不住郭紫莎兩遍問，心中一橫，也就打開了話匣子：“龍巖是福建省的地級市，當?shù)赜袀€金鼎地產(chǎn)公司，特意跑到上海說要請我們做展館，一問預算，才200萬，還想做個400平米的展館，這不是扯淡嘛。”
“唔，這預算是低了點兒?！惫仙戳搜垡慌月牭镁形兜臈钆嫠^續(xù)問道：“不是說影片費用另算嘛，一條影片給公司一棟房？”
“哈哈，地產(chǎn)老板嘛，就是土財主，房子他多的是，可是房子在龍巖，就算給公司了，我們總不能自己去賣，或者把公司開到那兒吧，畢竟是個地級市，沒啥發(fā)展前景。”彭禮哈哈一樂，不屑地說道。
“誰知道呢，上海房價一蹦三尺高，說不定那邊的房價也會猛漲。老板們不同意？”郭紫莎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老沈、老譚都不肯點頭，更別說總經(jīng)理季仲君了，恐怕他都不一定知道有這回事兒?！迸矶Y抬頭望著四樓，說道。
“既然沒錢賺，公司干嘛還簽下這個項目？”郭紫莎好奇地問道。
“好歹也是200萬呢，公司利潤表你不懂？簽下這個項目，100萬就進了幾個老總、地產(chǎn)銷售總監(jiān)的口袋里了，人家哭著喊著送錢給你，你不要？”彭禮看著郭紫莎的眼神像看個傻子。
“本來預算就低，要是還按表把利潤一拿，這項目不做砸才怪?！惫仙欀碱^氣憤地說。
“誰說不是呢，可是制度就是給做事的人定的?！迸矶Y也恨恨地說，“錢他們昧起來了，項目做砸了都算我的，不就是這么回事兒。”
“老彭，你真可憐?！惫仙奸_始有點同情眼前這個光頭壯漢了。
“哼，逼急了，老子明天就辭職！憑我這一身才華，誰不搶著要?！闭f得性起，彭禮朝地板上猛地跺了兩腳。
“行了吧你，說你胖你就喘，誰都有可能走，就你走不了?！惫仙炖飮K嘖有聲地說道。
“真沒勁，不跟你們瞎嘮了，這么長時間看不到我，左濤那小子肯定急死了?！迸矶Y站起來急吼吼地回辦公室了。
“成，咱也進去吧?！惫仙p嘆一聲，帶著楊沛霜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