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臨風草草扎了一個男子的束發(fā),換了一身輕便的男裝,拿了些許銀兩和幾身冬季的衣裳,便去瀾湘院找佰川準備出發(fā),佰川身著一件銀色鼠皮披風,手里只拿了一支木蕭,看了看臨風,便微笑著牽她向外走去。
“你什么時候學會吹簫了呀?”臨風歪著頭好奇地看著他。
佰川緊緊握了握臨風的手,并未作答,繼續(xù)向外走去,大雪昨日半夜才停,路上積雪還未來得及清理,他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上,忽而臨風頓住,看了看大興街的方向,是了,再往前就是定國公府了,“易風,你一定也要好好的,愿你余生平安喜樂?!迸R風心中暗道,突覺一陣頭暈,身子便軟了下去,包裹滾在了白皚皚的雪地上,佰川連忙去抱住她,木蕭也落在了地上。
忽聞一陣馬蹄聲響起,佰川抬頭,見一黑衣男子從大興街駕馬疾馳,像是要出城去,見佰川二人停留街上,不免駐足,正是易風。
他見臨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時擔心不已,直接從佰川懷中抱過臨風翻身上馬,送往最近的醫(yī)館。佰川忙拾起地上的包裹和木蕭,跟隨易風駕馬的雪中足跡一路小跑,等趕到醫(yī)館,與易風相熟的齊大夫已經將銀針扎進了臨風手背,幫她治療,佰川知易風不會害她,也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臨風轉醒。
易風擔憂地望著她,臨風的嘴唇已微微泛白,臉上也是看不見一點血絲,蒼白不已?!斑@位小姐是勞累優(yōu)思過重,才導致的氣血不足,不是什么大礙,但是勞思過重,屬實傷身吶。”齊大夫將銀針收走,慢慢捋著自己的胡須,嘆息道。
“她已經平安到家了,又何必每日勞心費神呢?”易風皺著眉,見臨風并未轉醒,不免說道。
忽而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張儉強將進來,氣喘吁吁道,“主子要走也不跟我說一聲,總要留個聯(lián)系方式,之后閣內有什么事情,也好讓您決斷吶。”
易風將劍柄橫在他面前,緊張地看著他,此事張儉才發(fā)現(xiàn)屋內易風和佰川都在,又見主子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不免道,“佰川的事我不好說,可是易風將軍,我們主子如今勞思過度,可不都是為了你的和親大事?”
易風握劍的手一緊,看著他沉聲道,“你說什么?”
“自打今年入秋以來,赤云國如一只惡狼一般盯著樺慵北境,將軍不會不知道吧,你真覺得單憑一個季殊能抵抗得了赤燕軍嗎?”張儉瞥了一眼易風,唉,別人說他是百年奇才,可和主子比起來,確是配不上主子的。
“你八月便去了梻兊與公主和親,若不是我家主子在赤云國朝內有內應推遲赤燕軍進攻時機,又派人給季殊制造各種反攻的機會,你以為他能守得住北境?松鈴閣你已經知道是我主子的產業(yè),不瞞你說,臨江仙閣也是今年主子新設的產業(yè),不知為樺慵擋下了多少暗衛(wèi)間諜,樺慵去年大旱還未恢復元氣,若是今年赤燕軍真的攻來,那可不是一句哀鴻遍野能代表的了的?!睆垉€冷哼一聲,饒是如此,這人竟然連主子的及笄之禮都不肯親去。
易風眸子驟然收緊,之前季殊說辛同府來了一位教書先生,對戰(zhàn)事頗有心得,原來都是臨風派過來的,“所以你家主子現(xiàn)在要去哪兒?”
“無可奉告?!睆垉€說完,將兩只信翁鳥提了過來,一只交給佰川,便離開了。易風將劍收回,只覺自己離臨風越來越遠,她的心思他再也不會弄明白,那瓶金瘡藥他依舊收在胸口,卻隔著內衫感覺到了瓷瓶的冰涼。
“多備些常用的藥給他們?!币罪L跟大夫說完,便出門騎馬而去,前往軍營練兵。一滴冰冷的淚珠從他眼角滑過,寒風吹走,只留下一陣寒意。
佰川一直等臨風悠悠轉醒,在大夫的醫(yī)館吃了午飯,才離開,說實話,他們二人身體現(xiàn)在都已經比較虛弱了,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向城門外走去,有時候是佰川背著臨風,有時候是臨風扶著佰川,一路從雨雪霏霏,一直走到了來年的楊柳依依,終于到了天門縣。
臨風望見遠處的沙灘,心中歡喜,忍不住喊了起來,“佰川快看,你馬上就可以回家了!”佰川許久未見大海,忍不住跳了起來,便在空中化作一只鯨,落入了海中,只留臨風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啊這,就算放生了?
只是如今佰川失去了嗓音,如何辨別海中的危險,臨風連忙走到海邊,拿出避水珠,正要下水去找他,忽的頭上的陽光被瞬間遮住,佰川幻化成人又上了岸,只是神情凝重了許多,臨風忙去扶住他的胳膊,“佰川,你怎么樣了?!敝灰姲鄞ǘ⒅C?,一動不動,忽而一陣勁風襲來,佰川連忙將臨風拉到一邊,自己背上卻被狠狠打了一掌。
臨風朝海邊看去,只見那楚榮國的神女雪晴正站在一塊礁石上盯著她,看到佰川受傷,竟也變得緊張了起來,“佰川,你快讓開!我馬上取了這女人的喉嚨獻祭給你!”
佰川張開雙臂,將臨風擋在身后,用耳朵小心翼翼地聽著身邊的動靜。神女見狀,更是怒不可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又何必為了一個凡人而置自己百年傳承的家族于不顧呢?是海中的王者,我絕不允許你這樣墮落下去!”她抬起手掌,數(shù)十條虎鯨從海中躍起,雪晴在空中運氣,臨風只覺身邊空氣逐漸稀薄,她緊緊抓著佰川濕漉漉的衣袖,擔憂地看著他。
忽的一陣巨力,二人再睜眼已經被帶到了水里,一眼望去,身邊已經被數(shù)十條虎鯨包圍,其中一鯨忽出聲道,“佰川大人,您甘愿拋棄族人嗎?”臨風一驚,這鯨竟通人語,再看向佰川,他用力扯下脖上的玉玦,仿佛再說,“我已放下族長信物,這族群也不必依我而存?!?p> “佰川哥哥,你不可!不可?。 迸R風循聲望去,才看到剛剛的神女已經化身為一只抹香鯨,不停吶喊。
雪晴早已淚流滿面,她還不滿一歲的時候,有一次在海中突遭鯊魚襲擊,與母親走散,便是佰川救的她,從那時起,她便愛上了這個命中注定成為虎鯨族群之王的男子。她曾想過自己和佰川并非一個族群的問題,也不奢求佰川會愛她,只是她從不曾想過佰川會愛上一個人類女子,甚至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嗓子。
佰川雖已不是族長,余日威望尚存,眾鯨皆不敢上前,佰川并未顯原身,將雙手放在胸前,做了一個奇怪的印結,剎那間眼前的鯨群消失不見,佰川摸了摸臨風的腦袋,以示安慰,自己卻已虛弱到眼眸低垂,那塊玉玦,明明已經被佰川扔給了族群,卻又自己飄了回來,仿佛有神力一般回到了佰川腰間。
佰川拿起來,系在了臨風手上,拉著她打算上岸,忽而三只座頭鯨襲來,巨大身軀引起海下水流陣陣波動,臨風一個不穩(wěn),掙開了佰川的手掌,向海底落去。佰川見狀,忙向海底游去,卻不防被最為巨大的座頭鯨掃了一尾,硬邦邦的藤壺在佰川身上掛出了兩條血痕,身上衣裳也早已被拍碎。
佰川怒極,忽的轉身引起一陣水渦,在見時已經現(xiàn)出了本身,用巨大的身體撞向座頭鯨,奈何座頭鯨本身體型巨大,且一直叫個不停,佰川雖在其間游動自如,卻因為喪失了嗓音而備受其擾,是不是被那三條座頭鯨背上的藤壺刮出一道又一道傷痕,臨風在避水珠中看著格外焦灼。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那三只座頭鯨輪番的車輪戰(zhàn)已經讓佰川傷痕累累,精力不足,竟隱隱有落入海底的危險,臨風深吸一口氣,深情地看著佰川,將手中的玉玦取下,微微磨了磨一頭,插入喉中,“佰川,我今天將你的嗓子,還給你?!?p> 血漬浸入玉玦,與其竟然融為了一體,朝佰川游去,貼在佰川額前,忽聞一聲清亮的鯨鳴,是佰川的聲音,他優(yōu)雅地在海中滑過,忽的竄入海底,將臨風托起,帶到岸邊。
“臨風!臨風!”她喉處還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咕嚕咕嚕地如同那年梻兊皇宮后花園的水池池底一般,將一身鵝黃色的襦裙浸成了橙紅色,好像是佰川在喊自己,她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將手高高舉起,撫摸過佰川的臉龐,微微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p> 佰川拼命搖著頭,握著她的手,不知所措,直到臨風的眼睛緩緩閉上,佰川哽咽到說不出話來,遇見她之前,他的生命從未這般鮮活過,終究還是自己負了她,沒有保護好她。
“臨風,你快醒醒!臨風!”那雙藍色的眼眸漸漸被紅色沾滿,可懷中的人兒早已變得冰涼。
從此之后,佰川再也沒有下過海一次,就靜靜地在天門縣的沙灘旁蓋了一座小小的木屋,每日為臨風吹簫,為她講述曾經的往事,以及那些年想說卻不能說的話。
一道紫微星閃爍在空中,星光落在了留容山上,一窈窕身影翩然而至。
“你回來了?!币硪琅f在竹林邊悠閑地喝著烏龍茶,看不出與她去時一絲一毫的差別,只是桌上多了一株梅花,顯然不是留容山的東西。
臨風并未回答,徑直坐下,端起剛沏好的烏龍輕抿一口,“這茶,好苦?!迸R風略帶嫌棄的說道。
翼微微一笑,輕聲道,“我這幾千年一直喝的這一罐烏龍茶,怎么過了十來天就忽而變苦了?”
臨風不語,雖知這十幾日不過是南柯一夢,卻依舊會想起一些故事來。
“我們尊貴的臨風殿下,是不是還在人間有未竟的心事呢?”翼調侃道。
臨風盯著他,沒有說話,忽道,“這次你沒有下去,倒可惜了?!?p> 竹林外斑駁的紅門隨風吱吱呀呀地作響,臨風閉上眼睛,想起了佰川那一雙藍眸,卻終究不能再回去見他了。
松鈴
寫不下去了,頭疼,最近工作比較忙,不想一直留著連載,完結吧,毀滅吧,第一本小說,比較爛,不過還算是完成了最低10萬字的目標,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