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元這段時間一直過來找商沅。
剛開始何蕓還跟得緊，去了幾次之后，看不慣他們兩個擠擠挨挨的，就改為“抽查”了。
這也讓商沅松了一口氣，因為帶著父母一起出去，真是太不自在了。
*
自從亓元那次和家里鬧得不愉快，亓元他們家就不怎么說話了。
鄒綺玲和亓耀華一起在外面和朋友聚餐，幾乎不怎么回家。可能是不知道怎么面對亓元，也不想面對亓元。
雖然亓元并沒有和他們爭吵的興趣，但幾個人晚上在客廳碰到了，也不過是寥寥的幾句話。
但亓元不擔心。
兩人走在涼縣最繁華的主道邊，不遠處是天橋。
臨近年關，涼縣到處又都是一派喜慶模樣。許多外地打工的人回來過年，也把自己的車開回涼縣，讓涼縣本就不夠寬敞的主干道路也堵得幾乎不能動。
車子的鳴笛聲時不時響起，在喧鬧的中心城區(qū)，和人聲混雜，竟然也不讓人感到刺耳。
今年的除夕，商沅要去外公家過。商沅是知道亓元他們家的習慣的，問他今年去哪里過年。
亓元笑了笑，“去沅沅家過?！?p> 商沅先是驚訝，然后發(fā)現(xiàn)，可能不太行。不說別的，何蕓肯定不愿意，鄒阿姨他們也不能不帶亓元去他大伯家的。
不過她知道亓元是故意這樣說，也就跟著皮：“好啊，讓他們看看我的老婆?！?p> 嗯？不對，老婆？商沅一時順嘴，居然說出了寢室愛稱。
她連連否認：“不是，不是……這是口誤！”
亓元挑眉，對此不置可否，“如果沅沅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稱呼，”他捏了捏女孩的手，“也不是不行，不過我也有……”
“不！我不喜歡！”
商沅想想都覺得可怕，還是不要了，她只對熟悉的女孩們有想要喊老婆的沖動。
兩個人一邊購物，準備年貨，一邊說話。商沅還是有點擔心亓元他們家的情況。
商沅問：“哥哥，你們家……和好了沒有呀？”都快要過年了，再不和好，這個年也會過得不開心的。
亓元說不用擔心。
“等到過年，自然就和好了?！?p> *
亓元說得沒錯。
除夕夜，在亓愛民他們家參加大家庭團聚活動的亓元一家三口，和諧美滿，像是從來沒有吵過架似的。
亓元想起之前的一段時間，每天深夜才回來的父母，倒也沒說什么。
那時候，他若是出房間和他們說話，他們是不理他的。大概是認為物理暴力已經不起作用，所以改了方式了。
沒有人喜歡吵架，也不會有人喜歡冷暴力，亓元也不例外。
他在大伯家配合著用心表演的父母，就好像多年前的許多次一樣。
亓覓和亓湛兩兄弟拿著手機過來找亓元，“哥，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打排位？”
亓元對游戲興趣不大，不過坐著也沒事，于是也一起打游戲。
中途大伯母過來給他們加了點吃的，還叫他們少玩手機，不知道想了什么，大伯母問亓元：“你找對象了嗎亓元？沒有吧，之前你媽還叫我給你介紹……”
亓元不意外，他母親就是這樣的人。
“我有女朋友了?！必猎獎澙謾C屏，像是沒什么情緒，又像是隱藏了怒意，“大伯母，我媽什么時候和您說的？”
“寒假之前吧……”大伯母笑起來，“哎，你這孩子，找了朋友怎么不早說呢！行了，是哪里的姑娘？”
亓覓和亓湛也從游戲里分神來聽，他們兩個早就知道，但也不妨礙他們看熱鬧不是。
“是涼縣的?！必猎f起商沅，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您也認識，就是沅沅?！?p> 大伯母被震驚了一下，也想起來是誰了：“哦，哦。沅沅啊……”她記得鄒綺玲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個榮城本地姑娘的，這怎么……
不過也難怪……這兩個孩子一起長大……大伯母想起鄒綺玲跟她說的，給亓元介紹朋友的事，一時像是明白了什么。
但她沒興趣參與別人的家事，大伯母只跟亓元說：“那就好啊。你和沅沅好好處?！?p> *
亓元晚上回到家和父母談心。
鄒綺玲說她不想談，亓耀華也不配合，自顧自地上樓。
亓元知道他們最愛面子，家里的爭執(zhí)萬萬不能讓外人知曉，于是扼住命運的咽喉：“你們不談，明天大伯家，我也不說話。”
談話就順利開始。
鄒綺玲說他不懂，“我們是為你好，亓元，無論是當年還是現(xiàn)在……”
亓元懂，但那不是他要的：“可是我只想要自由。”
亓耀華也覺得亓元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好，就算干工作的事情順了你的意，這次就不能順順我們嗎？你找個本地人，少了多少事情……”
亓元發(fā)現(xiàn)他們真的不會反思，也不懂反思。他們甚至覺得是他逼著他們接受他的選擇。
“那媽能不能頓頓吃香菜呢？”亓元淡淡地說：“蔬菜對身體很好，香菜發(fā)表透疹、消食開胃、止痛解毒，是很好的東西。我是為了媽的身體健康，媽怎么就不吃呢？”
鄒綺玲最討厭香菜，亓家人都知道。
她快要被氣死了：“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亓元站起來，質問他們：“你喜歡嗎？不喜歡。它不好嗎？它很好。我是為了你們的身體健康！是為你們好！”
鄒綺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但仍喃喃道：“不一樣……”
“那我從今天晚上開始，每天晚上都把香菜放在媽的床頭柜上，祝你們好夢。”亓元承認自己因為喝了酒有點情緒失控，不過他不愿意克制自己。
“媽會開心嗎？或者爸，從今天起你不準喝酒，只準喝溫開水，是為了你好，你喜歡嗎？”
亓耀華終于被戳中痛點：“你憑什么這樣？反了天了！”
亓元分毫不讓：“你們又憑什么控制我？我也是一個人！我有思想、有喜好！”
亓耀華吼著說：“就憑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多年！憑老子是你爸！”
這是亓耀華和鄒綺玲共同的心聲。他們認為是他們生了亓元，又養(yǎng)大了他，亓元合該受他們擺布。
他和上次一樣，幾次起心想要打亓元，武力鎮(zhèn)壓。但，又不敢真的同亓元動手，只悻悻地坐回沙發(fā)。
亓元嘲諷地笑了一下。
“就憑我給你們養(yǎng)老?！币痪湓捤こ鰜?，擲地有聲。
亓耀華無話可說。鄒綺玲也無話可說。
亓元不收手，他要說服他們，他要他們感到一樣的控制帶來的痛苦。他不是要逼他們認錯，他只是想要或許……哪怕多一點的體諒呢。
亓元問他們是不是懂了他的痛苦。
“我不是針對你們，只為了爭吵而爭吵，我只是想要自由。”
*
商沅在外公家過年，外公這邊的姐姐更多。
她之前在爺爺那邊被暴露了，但兩邊消息不互通，所以商沅也不害怕她們八卦，根本沒提這件事。
而且何蕓也還沒松口，商沅覺得自己沒必要去拱火。
結果晚上長輩們在搓麻將，商沅和幾個姐姐正在廚房搗鼓黑暗料理的時候，亓元的電話過來了。
接肯定是要接的，但在哪里接，這是個問題。
大家都在廚房，她要是出去，反而顯得突兀。
商沅只好就在廚房里接了電話，小聲地問：“哥哥？怎么啦？”
亓元反問：“沒事就不能找沅沅嗎？”
商沅覺得亓元有點反常，這話有點跟她撒嬌的意思，但亓元從來不這樣，也不粘她。都是她喜歡黏亓元，好不公平的！
商沅有種角色置換的快樂，語氣雀躍：“可以呀。哥哥在做什么呀？”
她一高興，聲音不免就大了點，何汐在商沅背后朝旁邊的何致妤做了個手勢。
商沅無知無覺。
亓元的聲音低低的，帶著繾綣：“在想你。沅沅，我想見你。”
商沅懷疑他喝醉了，哥哥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她遺憾自己沒在亓元身邊，“我也想見你……哥哥，我們明天出來……”
商沅不自覺地邊打電話邊笑，還準備往外走。
然后被門口的何汐堵住了。
商沅：？
她轉身，后面的何致妤露出同樣的表情，揶揄地指了指她的手機。
等商沅掛了電話，果然又被盤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