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之前風頭無量,鳳禹國建國以來第一位異姓王,祿王府的規(guī)??刹惠斎魏我晃环馔酢?p> 不過在怎么恢宏的建筑,在歷史的車輪里,依舊不起眼。
厚重的木門上落滿了塵土,門檐下蜘蛛早已安了家,細密的蛛網(wǎng)在光線下隱隱露出鋒芒,等待著下一個落入陷阱的獵物。
南清抬眼望著眼前這座遲暮的府邸,門前的兩座石獅依然挺立,一旁守候的老樹卻只剩了低矮的樹樁。
南清靜靜的注視著眼前這座熟悉的府邸,神色平靜而淡然,仿佛再也激不起任何波瀾。
南清垂眼望著布滿灰塵的門栓,抬起的手緩緩落下。
“門上的封條還在,如若我們從此處進,怕是有些顯眼?!?p> 青衣應聲,向四周掃了眼,空蕩蕩的街道沒有絲毫回響。
之前輝煌一時的異姓王,卻在十年前的遇見了所謂的土匪報復,慘遭滅門,尸體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永樂帝沒有多加查問便將整個祿王府封了,被塵封了十年的祿王府如今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
這一條街的住戶經(jīng)此一事幾乎都搬走了。
這條街就逐漸被時間遺忘了,鳳都新出生的臣民幾乎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條街。
這里哪還會有人呢?
二人來到一處圍墻,旁邊便是已經(jīng)成了樹樁的桃樹。
南清的視線輕輕從樹樁上一圈圈的年輪上劃過,這是她幼時同父親一起種下的。
沒在多加停留,二人運力一個騰起站在了圍墻上。
墻上一塊半風化的瓦片一受力便“咔”的一聲碎成了兩半,失去重心滑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南清身形一頓,便縱身一躍落地了,青衣回頭看了一眼,緊隨其后躍進了祿王府。
二人落地的地方是一個廊道,前面走一段路便是花園。
二人一路走去,花園因為長時間沒人打理,野草已經(jīng)長的超過了原本精心種植在園里的名貴花植。
原本的花枯死的沒剩多少,幾乎成了野草的養(yǎng)料,即使有,在這深秋的瑟瑟寒風中,也沒有幾支能安然挺立。
一旁的魚塘里飄著一層綠色的浮萍,池里的魚倒是看不見影子,又或許早便在無數(shù)滂沱的雨夜里,各自奔向別處了。
再往前走,穿過側廊門便到了正廳,廳里的地毯還隱約能看見當年凝固的血塊。
血深深地浸入了腳下的青石,留下一道道紅痕。
一路走來,路上廊道里蛛網(wǎng)遍布,灰塵滿天。
好歹還算是名義上的忠烈,永樂帝卻連面上功夫都不做了。
南清快步向前走去,垂在一旁的手不斷地顫抖著。
顫抖到甚至需要緊緊攥住衣角,才能控制住已經(jīng)要跳出的心臟。
呼吸不知不覺間變得短促,四周的景致匆匆的變換著。
行走之間,衣訣翻動掀起的風甚至卷起了走道上的落葉。
青衣瞧見了南清情緒的起伏,卻沒有阻止,只是加快了腳下的動作。
心結始終是個問題,從來不說,憋在心中對南清,對他都沒有好處。
雖然心中是這般打算,但是精神上卻一刻也不敢放松。
手中緊緊的握著青色的瓷瓶,他不知道這次南清情緒波動會到什么程度,但是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南清的身影飛快的在精心設計好的亭臺樓閣中穿梭,隨動作浮動的衣衫振翅欲飛。
這一幕,若不去細瞧周圍衰敗,頹色的植栽,必是一副不錯的美人圖。
此時的南清如同驚飛的鳥雀,她想再快一點,這樣是不是可以快過時間,先見到他們。
即使身上蠱蟲的異常興奮,南清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念頭,便由著這股異常的情緒左右身體的控制權。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來。
園中的樹木沒有經(jīng)過修剪,胡亂著揮動著枝丫,留下的空隙只容一人小心經(jīng)過。
南清動作匆忙,難免被樹掛住了頭發(fā),卻也只是在拉扯之間拔下了頭上的簪子,任由樹枝扯斷了仍舊不肯放手的發(fā)絲。
頭發(fā)隨著南清的動作散在空中,那一絲一縷的發(fā)絲似乎都在愧疚離開的那些歲月,好像要越過時間抓住曾經(jīng)的那些人。
在發(fā)絲紛揚間,南清仿佛看見了在亭子里等自己用膳的母親,書房里教自己習字的父親,還有從小的玩伴。
在這些影像里,南清停下了。
在發(fā)絲還未垂落下來的時候,她又以更快的速度跑了過去。
在哪一瞬間似乎連一旁的花草都因為能感受到她的欣喜而綻放。
在南清就要沖到跟前的時候,剛剛的一切消失了,連花草也瞬間枯萎了。
南清驟然停了,在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時候,眼淚已經(jīng)悄然滑落一滴一滴的滴在青石板上。
眼淚在青石磚上留下暗色的一片,分辨不出是常年浸入的血漬還是留下的淚水。
在那一刻,南清身上的所有力氣仿佛被抽空,直接摔在了地上。
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仿佛透過衣衫浸入了心里,讓人全身發(fā)涼。
身后的青衣見狀趕忙上前,跪地俯身拉起南清的胳膊,南清的眼神在那一刻才有了神色,世界才聚焦。
南清抱住了青衣的脖子,向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緊緊的抓住了青衣的衣服。
眼淚卻一刻不停的落在青衣的衣衫上,浸濕了一片衣衫。
青衣輕輕的回抱了南清,手輕輕的南清的后背安撫。
良久,南清才起身,用力的擦拭了臉上的淚水。
細致的理好了臉上的每一處表情,使它看起來平靜而柔和,再抬眼,已是一個合格的謀士。
“走吧,東西還沒拿?!?p> 青衣默不作聲的繼續(xù)跟在南清后面,將手中緊攥的瓷瓶收了起來。
在上上下下仔細的審視過南清,確認沒有任何異常后,青衣緊繃的心神才稍稍放松。
二人繼續(xù)在府里走著,直到停在了一個叫忠勉堂的地方。
忠勉堂分為兩個部分,兩個院子相對落座,中間是寬敞的走道。
一部分是祿王府的祠堂,那里供奉著歷代馬革裹尸的沈家人,他們都是為了效忠鳳禹國而犧牲的。
祠堂的對面便是祿王府的書房,也是南清父親最常待的地方。
南清此行目的便是這里的一樣東西。
這個布局其實很奇怪,不過卻是沈家的傳統(tǒng),這個院子還是南清的父親特意改建成這樣的。
忠勉堂,一半是忠,一半是勉勵。
忠君,忠國,忠民。時刻看著為之付出的先輩們,勉勵自己同樣如此。
結果呢,這么多人的性命,只為了這個“忠”字,值得嗎?
南清看了眼祠堂的匾額,背身抬腳邁進了院內(nèi)。
因為只作為書房使用,所以院落只有正中一間屋子,除此之外,也只有墻角有顆長得歪七扭八的樹。
行至門前,南清反而有些躊躇,垂落在一旁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又松開。
深吸了口氣,南清抬起手,輕輕的屈指。
即使知道里面沒人,南清依舊輕聲的叩了三下門,等了一會才推開門進去了。
書房原本是上鎖的,但是很顯然封府以后有人來府里翻找過東西,因為書房的鎖已經(jīng)被人敲掉了。
書房里正對面是一張茶桌和兩張椅子,左邊的小廳里是一張書桌和背后的書架,右邊的小廳則全部是整齊的書架。
而書架上的書早就在幾次的翻找中被扔了一地。
南清默默的從地上雜亂的一堆東西里,拿起了一支并不起眼的狼毫筆。
這是御賜之物。
她父親生前最常用的一支。
南清摩挲著筆桿,隨后又從一旁撿起了一副不太有名的畫作。
這個畫作的鑲裱用的東西不太一樣,比一般的畫作重量稍輕。
但是畫作鑲裱方式有很多,再加上有些人喜歡在軸表面出心思,所以并不會引起疑心。
隨即南清取下了正廳掛的畫,畫作的左上角,稍顯張狂的筆記提了個忠君愛國。
手指輕輕的劃過那行字,指尖的觸感那般真實。
南清將畫作攤放在一旁的案上,在畫作上摸索片刻,畫軸的一端便被取了下來。
將之前那支狼毫筆放進去,又裝好畫軸,重新將它掛在了原來中堂畫的地方。
只聽“吧嗒”一身,房梁上憑空掉下來一個盒子。
盒子到了南清眼前的這個高度時停了下來,盒子的上方墜著一個繩子。
南清拿出了匕首割斷了繩子取下了盒子,這個盒子是一個機關盒,有固定的解開方式,即使有人拿到了,也無法打開。
假如有人想要強行劈開盒子,里面的東西也會在暴力下?lián)p毀。
里面有特制的腐蝕藥劑,打開方式錯誤或暴力損毀都會導致東西直接損毀失效。
至于密令是什么,南清也不清楚,但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告訴她,她知道的。
南清輕輕轉動上面的輪盤,直到它變成她心中所想的那個答案。
“咔”的一聲,南清緊繃的心神一送,盒子開了。
不過這密令,南清垂眸看著輪盤上的標志,指針清晰的指向了幾個字。
三、甘、七、寅。是她的生辰。
翻開盒子,里面陳放的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只是一個木制的普通令牌,卻是祿王府上下三百口人喪命的原因。
這帶來的不是好處而是天大的災禍。
事實上這塊令牌是南家世代傳下來的,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的用處,所以也只是收藏了起來。
南清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是十年前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直到今日,她才算是正式的看到這塊令牌。
在鳳鴻山時,她按照之前那人所說的仿制過。
這塊真的,還是她第一次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