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女服侍星石和蕭關逢開完葫蘆,又為二人倒上果酒,才默默退至一旁。
眼前畫面太過詭異,侍女幼小脆弱的心臟有些招架不住。
紅幔飄揚、火盆正旺,花香馥郁醉人。
三個人的洞房花燭夜,新娘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兩名新郎一左一右端坐紅色獸皮椅上,兀自飲用合巹酒。
俊朗豪爽的少將軍,飄逸儒雅的異族公子。
均是面無表情、不言不語,但舉手投足間各有魅力無限好。
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眼睛享受著極致的美景,腦子里不自覺浮現奇奇怪怪的畫面,侍女羞愧的甩甩腦袋,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
一陣狂風暴雨般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大帳內彌漫的尷尬氛圍。
“星石將軍,祭壇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大祭司讓我把少主帶過去?!?p> 若在平時,元伍定是直接沖進去撈了人便走,但今夜他可不敢。
萬一擾了兩位姑爺的好事兒,蕭關逢倒還好說,那星石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二世祖一個,一個不滿意立馬掄拳頭。
得到允許,以元伍為首六七名人高馬大的漢子一陣風似的沖進大帳。
刮起勁風把門口站立的侍女逼退兩步。
眼看一群笨手笨腳粗大漢作勢要連榻帶人搬走,星石三兩步邁到榻前,撥開左右,小心翼翼抱起云遲,像是捧著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朝帳外走去。
整個過程,蕭關逢未發(fā)一言,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自然也沒人注意到,他端起的熱羊奶杯子里隱藏的一抹不屑。
星石抱著云遲,遠遠瞧見云夜明和十一位祭祀長老站成一排,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云夜明自然地接過云遲,朝星石微微頷首,轉身走進伏狼族最神秘莊嚴的大帳,隨后十一位長老祭祀也依次走了進去。
幾千年風霜雨雪為這座氈帳平添濃郁的滄桑感,五米寬獸皮包覆的大門正上方狼頭栩栩如生,狼眼中兩顆碩大的綠寶石發(fā)出幽幽綠光,在夜晚看去與真狼眼珠別無二致。
這座半個足球場大小的氈帳是伏狼族的禁地,只允許修行馭星術的祭祀進入。
而馭星術只有伏狼族的女子可以修習,所以星石進不去大帳,只能在外等候。
大帳內巨大的圓形石砌祭壇上,鋪滿鮮血畫成的彎彎扭扭的符咒。
十幾個火盆環(huán)繞祭壇燃得正旺,火苗刺啦刺啦盡情釋放熱源和光亮,使鮮血符咒看起來更加鮮亮。
鮮血祭出。
不是死亡,就是重生。
云夜明抱著云遲緩緩登上兩米高的祭壇,腿腳靈便輕松避開符咒,把云遲發(fā)在祭壇正中間盤腿坐定。
安置好云遲,云夜明與云遲面對面盤腿坐定。
只見她雙手抱元歸一,晦澀深奧的咒語音浪在大帳中盤旋回蕩。
十一名長老祭祀在祭壇下均勻分布坐定,雙手上下交錯橫放丹田,口中念著與云夜明相似但不同的咒語。
霎時長老祭祀們的額頭、頸部、肩頭、手肘、胸腔、丹田、膝蓋,所有關節(jié)處冒出密密麻麻的光斑,恰是暗夜星子忽明忽暗。
不一會兒,體內星斑匯聚成天狗、紅鸞、白虎、紫微等星宿神獸,順著小周天游蕩。
等到身形接近透明時,神獸恰好行遍一個小周天。
然后,長老祭祀們伸出右手,捏成劍指指向祭壇正中心上方。
神獸離體,齊齊朝祭壇正中心呼嘯而去,發(fā)出“嗡嗡嗡”低鳴聲與咒語音浪交織融合。
諸多神獸在祭祀們指間光斑線控制下,在祭壇上方圍圓緩步行走。
馭星術,萬象聯(lián)合,守護。
守護大陣形成,云夜明劍指扶胸,嘴唇快速開合,帳內彌漫音浪更加渾厚震耳。
一顆露珠般大小的血色光斑從云夜明指間跳出,瞬間沒入心臟。
然后,那顆星子像一朵花苞在她心口綻放,無數血色光斑形成手臂粗的小溪,懸浮在她四周,徐徐流淌。
慢慢地,小溪越來越粗,流速越來越快,直到把云夜明整個人包裹其中。
從外觀上看,就像一顆巨大的血色光球,與夏日早晨四五點鐘初升旭日頗為相似,還是一顆明顯看得見自轉的晨陽。
血色光暈從云夜明身下順著蜿蜒曲折的符咒緩慢流淌。
符咒盡頭匯聚成一點,正好位于云遲身下。
然后,一條手臂粗的血色小溪盤踞在云遲四周,與云夜明身上最開始出現的小溪如出一轍。
等到云遲也被一個同樣的血色光球裹住,祭壇上流動的血色光暈慢慢朝空中飄散,大有沖出祭壇趨勢。
卻都被守護大陣中一道無形屏障反彈回來。
馭星術,無妄境,獻身。
到第四日,云夜明身上光球血色褪去,變成灰白,而云遲身上血色光球被她盡數吸收。
隨著最后一顆血色星子鉆入云遲額頭,法陣血霧完全散去,連鮮血符咒都消失,仿佛這祭壇上從未發(fā)生過任何事。
云夜明豎立右掌對準云遲額頭,運轉法力。
散落在云遲身體中的無數雜亂星點,被一根無形的線串成串,線頭套在云夜明指間。
輕輕左右轉動手掌,撥動星線,云遲體內的星子們立刻有規(guī)律游動起來。
串上星子的星線,是最好的粘合劑,修補破碎的器官,重組斷裂的筋骨。
星線上掛著的星子,就是云夜明賦予云遲的新生。
等到施法完畢,云夜明收回右手,重新放置丹田,吐納調息。
一顆露珠大小血色印記印在云遲額間。
完成最后調整,云夜明緩慢站起身來,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幸虧星月眼疾手快,躍上祭壇,扶住云夜明肩膀,才不至于跌倒。
“大祭司,還好嗎?“
云夜明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少主知道,會難過的。”
星月自小與云夜明一同玩耍、修煉、成長,看著云夜明憔悴的面容,心中隱隱作痛。
云夜明抬起手拍了拍肩上星月的手背,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父母愛子,就算刀山火海也要去,哪管什么性命?!?p> 她低眸注視著云遲,嘆了口氣,似有千般無奈,繼續(xù)道:
“只恨我能力有限,無法徹底治愈她。
還望各位長老,替夜明守住這個秘密。
只希望,在我活著的每一天,我的女兒都是無憂無慮的。”
十一位祭祀個個都是生養(yǎng)孩子的普通母親,怎會不了解云夜明心中所想。
正因為了解,才更心疼。
北野人均壽命五百到七百歲,云夜明不過才二百多歲,卻即將走到生命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