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大千世界，余音繚繞

　　草長鶯飛時，青山綠水間，鳥語花香，林籟泉韻，相映成趣。

　　遠眺層巒疊翠，古木參天，天光燦爛，成群結隊的靈鳥在茂林修竹間歡呼雀躍，呼朋引伴，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閣樓道場，膳房。

　　顧青衫坐在桌首，拿著筷子，目光掃過面前十幾種玉盤珍饈，美味佳肴。

　　只見色香俱全，熱氣騰騰，讓人味蕾留戀。

　　不過想起這是稚嫩少女第一次做飯炒菜，他有點猶豫，遲遲沒有動手，轉頭看著章依秋，只見對方也是一臉忐忑，難以形容的緊張。

　　但她一雙杏眼滿是期盼神情，仿佛流淌著光澤，顧青山盯了一陣，試探夾著一塊筍皮入口，輕輕咀嚼。

　　他眉頭愈發(fā)皺起。

　　“師兄，感覺怎么樣？”章依秋問道，玉手緊握，緊張的心似乎都提到嗓子眼。

　　顧青山?jīng)]有答話，一臉不茍言笑，猶如不想搭理她，然而隨著一個個菜品入口，他出筷速度愈發(fā)迅速，好似風卷殘云。

　　章依秋這才知道是在逗弄自己，又好氣又好笑，下意識伸手要打，卻想著不符合在師兄面前的形象，訥訥住手，一副小女兒神色。

　　顧青衫忍不住展顏一笑，夸贊道：

　　“沒想到小妹還有這么一手，厲害，厲害！”

　　見他毫不吝嗇稱贊，章依秋有些羞澀，雙頰微紅。

　　看著顧青衫出筷如風，她愈發(fā)高興，忽然朝顧青衫衣襟看了眼，發(fā)覺那有幾點殷紅血跡，大驚失色：“師兄，你……”

　　顧青衫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很快就掃過桌面，笑道：

　　“這一桌佳肴，怎地感覺少了什么？”

　　只聽“啪”地一聲，幾根筷子飛起。

　　顧青衫右手還在夾著菜，神色淡然，左手卻如飛花摘葉般探出，接著手指飛舞，以肉眼難以觀察的速度，分別彈向幾根筷子一端。

　　“咻！”

　　幾道破空聲響起，筷子消失，章依秋連忙望去，視線隨之來到窗外，但見筷如利箭，迅似電光射出。

　　恰好一只青鳥被逮個正著。

　　“啾啾啾！”

　　這只青鳥本是路過，原來心情優(yōu)哉游哉，好不快活。

　　突然聞聽幾道“嗖嗖”聲，頓覺雙翅劇痛，回神時，已慘遭池魚，釘在樹上，動彈不得，慌得六神無主，胡亂鳴叫著。

　　顧青衫送入一口米飯，視線從未離開過飯菜，頗為裝逼地道：“小妹，晚上加個菜，來個‘百鳥回鸞’?！?p>　　章依秋明白他在賣弄實力，卻還是有著驚嘆，就方才那一手，對力道掌握要求極其之高，她自問無法做到。

　　印象里，顧青衫似乎也很難做到，眼下如此輕松，想來是實力提升，以其人以往修為，更進一步，無疑是突破桎梏，邁入七品。

　　又回憶起書籍里搬血境突破方法，正好和血液有關，少女頓時明白，破涕為笑，放下心來。

　　念及師兄難得的幼稚作為，她感覺頗為好笑，卻不知為何心里一暖，如玉般俏臉充滿笑容，好似蘭花。

　　等顧青衫吃完，章依秋站起來道：“去換一件衣裳吧?！?p>　　說完看到顧青衫直接扯下衣服，她登時就后悔了，瞥向那健壯身材，粉臉緋紅，暗罵師兄“耍流氓”。

　　待得沐浴一番，顧青衫精力恢復，神清氣爽，便見小媳婦蓮步輕移，拿著一件青色長衫走來，笑道：

　　“顧青衫，還是要穿青衫才好看?！?p>　　……

　　……

　　一陣微風起伏，庭院里涼爽如秋。

　　一襲青衫的少年倚靠長亭，望著前方素手彈琴的白衣女子，目光含笑，頻頻點頭。

　　未幾，琴聲終止，顧青衫睜開雙目，點頭贊嘆道：“小妹果然蘭質蕙心，從未學過琴，卻有如此技藝，實屬難得?！?p>　　章依秋笑著解釋道：“青竹峰的道法，多為音律之道，師兄走后，我去找一位師姐借了把古琴，已練過幾回。”

　　“加之先前略有涉及理論，所以極為得心應手，算不得什么?！?p>　　顧青衫對她的謙虛不置可否。

　　接著兩人從風花雪月，說到九州風物。

　　多數(shù)都是章依秋在開口，講述著以往在書本上見識的內(nèi)容：

　　“據(jù)說富貴人家飼養(yǎng)的花鳥魚蟲，千奇百怪，有無須水源就能在空中自由游曳的龍須鯉；有說話與常人無異、而且擅長溜須拍馬的蓮舌鸚鵡……”

　　“師兄，你說是不是真的?。俊?p>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顧青衫有一句沒一句應答。

　　“據(jù)說市井巷弄之間，人鬼精怪和平共處，不過尋常百姓家，仍然會有頑劣小妖，偷偷煽動枕頭風、讓人夫妻不睦，可真是可惡?！?p>　　“……”

　　“師兄，我們難道要一輩子呆在宗門嗎？”章依秋忽然問道，望著青天白云，眼眸中充斥著濃濃的向往。

　　“若想要出去，接個任務就行?！鳖櫱嗌佬Φ馈?p>　　“可是……”章依秋目光黯然，猶豫一會，還是說道：“我打聽過了，青竹峰弟子，基本都不出來的?！?p>　　顧青衫一怔，笑道：“那我就來當你的眼睛，以后去更多地方，把外面的世界說給你聽?！?p>　　章依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很想說青竹峰弟子，是連主峰都不能隨意離開。

　　說給我聽，那又如何？我們以后可能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你現(xiàn)在難道就真的什么都不做？或者讓我進入天劍峰嗎？

　　可顧青衫始終沒有開口，置若罔聞，許久之后則直接轉移話題，侃侃而談：

　　“在那天璇圣地中，有一株高達千丈的報春花，花不開，則春不至。西北處還有一棵辭秋梧桐樹，葉不落，則秋不辭。

　　圣地深處，有一座桃花源，種滿桃花，盛產(chǎn)之桃花酒聞名天下，為十大名酒之一，當是一座洞天福地。”

　　到此頓了頓，顧青衫微不可查看了眼少女，忽地低下頭，似乎在細想，悠悠道：

　　“話說這天璇圣地啊，乃是以女子為尊，卻能位列九州超然勢力之一，不可謂不強盛?！?p>　　“那圣地的女子，都極為出色，普通弟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品性高雅，賢惠能干，是九州人夢寐以求的道侶人選?！?p>　　章依秋：？？？

　　“如果成為真?zhèn)鞯茏樱痪涂梢噪S意出入了？”顧青衫忽然正色，沒來由道。

　　“真?zhèn)?？”章依秋愣住了?p>　　在羽化仙宗，階級制度極其森嚴，外門不可隨意進入內(nèi)門，內(nèi)門也不可隨意進入外門，每一座山峰弟子來往，都有著規(guī)則束縛。

　　除非強到能無視規(guī)則。

　　或者地位特殊，譬如顧凌云。

　　又譬如各峰峰主、長老，或是……真?zhèn)鞯茏樱?p>　　真?zhèn)?，只有各峰峰主之弟子，才有資格勝任，其地位遠在內(nèi)門弟子之上，甚至堪比長老。

　　如若真成為真?zhèn)?，就算無視門規(guī)，門中長輩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因為能被各峰峰主收為弟子，往往都是天下難尋的絕世天驕，基本會當做年輕一輩領軍人物來培養(yǎng)。

　　甚至有爭奪掌門之位的能力！

　　顧之川年輕時，就是天劍峰真?zhèn)鳌?p>　　“可是……這怎么可能？”章依秋柳眉微蹙。

　　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便自認天賦不俗，可要說能成為真?zhèn)鳎蔷陀悬c好高騖遠、不切實際。

　　且據(jù)說青竹峰峰主早已不問世事，閉關潛修，要想讓她主動出來收徒，那得需要怎樣的資質？

　　“萬事皆有可能?！鳖櫱嗌佬χ鴵崦倥男惆l(fā)。

　　章依秋臻首低垂，不以為然，只以為是顧青衫隨便找地安慰說辭，不過這樣起碼證明師兄是在意她的，登時心中微暖。

　　少女很快恢復平淡，露出蘭花似的笑容，素手搭在琴弦上，櫻唇輕啟：“那位師姐，還傳了我一曲，可要聽聽？”

　　“求之不得?！鳖櫱嗌垒笭栆恍?。

　　下一刻，也不聽章依秋作答，只有縷縷琴聲傳來，悠悠揚揚，一種琴韻卻令人回腸蕩氣，只是開頭，就讓人覺得不凡。

　　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

　　這是一種潔凈的琴聲，仿佛能載著人心靈飄飛。

　　顧青衫只覺飄飄欲仙，一切思緒，都漸漸平復，他沒有抵抗，聽之任之。

　　數(shù)日過來，宵衣旰食，通宵達旦，他的心靈已疲憊不堪，如今一曲，推波助瀾，水到渠成，將他拉到深深地沉睡中。

　　恍惚間，顧青衫意識好似神游太虛，飛出體外，在林間游蕩，聽聞水聲潺潺，叮叮咚咚，蕩漾心神……

　　少頃，章依秋停止撫琴，默默站起，來到顧青衫身旁，見其眉目安詳，顯然是在美夢中，不由笑了笑，似乎為自己的琴藝驕傲。

　　轉眼柳眉微蹙。

　　“你可酒足飯飽睡大覺，我就要去累死累活參加什么考核。”

　　“據(jù)說考核結束，還不能離開，要曬一會太陽，聽那老頭洗腦，直到滿腹空空，頭暈目眩才能走?！?p>　　輕聲說著，章依秋無奈搖搖頭，走至屋內(nèi)，再出來時，手里已托著一只青鳥，但見其雙翅低垂，癱軟在如玉掌心，有氣無力。

　　似乎感受到自己即將獲得自由，青鳥渙散的瞳孔逐漸恢復光彩，雙翅微動，蹭著青蔥般的玉指，親昵叫著。

　　“我可不會什么‘百鳥回鸞’。”

　　章依秋輕聲道，說罷雙手一舉，青鳥霎時展翅，歡快地高飛。

　　不過沒有第一時間離去，依舊停留在庭院上方，不斷盤旋，嘰嘰喳喳地叫著，不知說些什么。

　　卻只見越來越多的鳥飛來，圍著庭院盤旋，呼朋引伴。

　　章依秋先是一慌，小心翼翼看了眼顧青衫，見對方紋絲不動，松了口氣，揮揮手驅散鳥群，接著收拾古琴，悄無聲息離開……

　　未幾，顧青衫睜開眼，望著空曠庭院，好似余音繚繞，目光幽幽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