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馬榫
二十日后。
或許是因為定國人停止了向兆國人購買戰(zhàn)馬,又或許是因為薛銘御在自己的隼州道調(diào)集了三萬多人到邊境“觀望”,啟國的士兵在邊境鼓噪了四個多月后,終于撤走了。
定國朝野上下緊繃的弦,總算松了。
但是圍繞戰(zhàn)和的爭執(zhí)并沒有停。
薛銘御盡管身心俱疲,還是沒忘給京師的祁尚卿去一封信。他在信中詢問祁尚卿:自己彈劾丁疏琰的奏疏已經(jīng)呈上去那么久了,陛下究竟有沒有決定懲處丁疏琰?
在他往永熙府寫信的時候,一個人也因為他,從永熙府來到了隼州。
……
武興十六年三月十五日。傍晚。酉時。
隼州道右行臺令黃晏結(jié)束了一天的事務(wù),從行尚書臺回到了他的宅第。
正要進院門,身旁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戴幞頭穿黑衣的陌生男人。男人向他拱手行禮,問道:“敢問是黃右臺?”
黃晏一看此人,個子不高、身形偏瘦、短須方臉,大概三、四十的年紀。
“你是?”黃晏問他。
“鄙人姓馬名榫,任刑部司門司員外郎,從永熙府來?!?p> “哦……足下,是來找我的?”
“是。”馬榫答道。
“足下找我何事?”黃晏詫異不已,想不到為什么自己門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京師來的刑部員外郎。
馬榫卻不直接回答。他看一眼黃晏的宅子,說道:“右臺,可否進宅一敘?”
黃晏將馬榫打量一番。短暫猶豫后,說道:“請進?!?p> 若此人真是從京師來的,盡管品秩低于自己,但也怠慢不得。
黃晏領(lǐng)著馬榫走進自己的宅子,直入書房。
……
黃晏給馬榫引了座、倒了茶。他自己坐定后,也不客套,直接問馬榫:“足下因為何事而來?”
馬榫回答道:“鄙人自永熙府來,是受人之托?!?p> “受人之托??”
“是?!?p> “那足下是受的誰人之托?”
“右臺,此時尚不便講?!瘪R榫卻回道。
“嗯?”黃晏皺了眉頭:“那找我是因為什么事情?”
“好事?!瘪R榫面露笑意。
“好事??”黃晏更困惑了。
“鄙人直言,右臺勿驚。”馬榫不緊不慢說來:“這好事情,就是右臺即將升任隼州道行臺令?!?p> “什么??”黃晏直接從座位站了起來,又立即坐下。他略想,問馬榫道:“我沒記錯的話,足下進來之前,說自己是刑部的吧?”
“右臺沒有記錯?!?p> “可這官員遷擢,跟你們的刑部沒有關(guān)系吧?”
“自然。”
“既然足下來自刑部,那這是?”
馬榫明白黃晏的意思。他告訴黃晏:“我來自哪里,右臺不必介意。我說的話,并不是兒戲。”
“薛行臺,要升遷了?”黃晏轉(zhuǎn)口一問,心中微泛波瀾。
馬榫卻笑而不語。
黃晏看著馬榫:“我沒懂足下的意思?”
“那我就不跟右臺繞彎子了吧?!瘪R榫拿起黃晏給他的茶水進一大口,盡管茶水還有些燙口。見到黃晏之前他已經(jīng)在附近守了一個時辰,早已渴得口喉生煙了?!爸灰遗_做一件事,立即就能升任隼州道的行臺令?!彼嬖V黃晏。
“你說什么??”
“只要右臺做件事,就能換來隼州道行臺令的位置?!?p> “要我做什么事??”
馬榫見黃晏急切想知道的模樣,卻故意賣起了關(guān)子:“右臺會知道的。”
說完又不緊不慢拿起茶水進一大口,把茶杯喝了見底。
黃晏見狀,把他的茶杯續(xù)滿,等他繼續(xù)說。
馬榫卻不打算繼續(xù)往下說了。他起身告辭:“右臺,我先回了?!?p> “你這……”
“我過幾日再來見右臺?!瘪R榫說完離開。
“你這……”黃晏只能看著他離開:“話還沒說完……”
……
自從與馬榫見了第一面后,接下來的時間,黃晏難免時不時地想起這個戴幞頭穿黑衣的男人。這個神秘甚至怪異的男人。
他會反復(fù)地回想這個男人說過的話。男人的話吊足了他的胃口,讓他等不及要知道答案。
另一頭,馬榫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成功引起了黃晏的好奇。這是他說服黃晏的第一步。
……
三天后。傍晚。酉時。
黃晏在退衙后回到宅子,正要走進院門,馬榫再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他不多說,直接將馬榫領(lǐng)進門,走到書房。
黃晏這次也懶得上茶了,開門見山問道:“足下是要繼續(xù)上次沒說完的話?”
馬榫笑著說道:“正是?!?p> “那足下上次說的,究竟是什么事情?”黃晏等不及問道。
馬榫收起笑臉:“我就跟右臺直說了吧。這件事,就是彈劾隼州道行臺令薛銘御?!?p> 黃晏一聽,先是驚訝,而后大笑,反問道:“員外郎不會不知道,隼州道行臺令是我的頂頭上司吧??”
“自然知道。”馬榫很平靜。
“那員外郎為何跟我開這種玩笑?!你這是在戲弄我?!”黃晏卻不平靜。
馬榫神色嚴肅:“右臺,你看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么??我從永熙府來到隼州,只是為了跟右臺開個玩笑么?”
“那請員外郎為我解答,”黃晏同樣正色說道:“我升不升任行臺令,憑什么是員外郎說了算?!”
“右臺遷擢,鄙人自然說了不算?!?p> “那你跟我說這些?!”
“可有人說了算?!?p> “誰?”
“在右臺答應(yīng)此事之前,恕鄙人不能透露。”
黃晏起身送客:“那就請員外郎回吧。我就當(dāng)員外郎跟我開了個玩笑。”
馬榫卻不為所動:“右臺,你只要上一封奏疏彈劾薛銘御,就能成為隼州道之主,何樂不為??”
“我為什么要彈劾自己的上司!?”
“薛銘御大言不慚,屢次上疏,叫囂跟啟國人開戰(zhàn)。”馬榫開始說來:“試問,真的跟啟國人打起來了,戰(zhàn)事又起,對國家有什么好處?。繉Π傩沼惺裁春锰帲??”他直視黃晏:“對隼州又有什么好處???對右臺又有什么好處!?戰(zhàn)事一開,隼州又怕是戰(zhàn)火難免。戰(zhàn)事殘酷,右臺六年前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還想再經(jīng)歷一次???”
“就這?你讓我彈劾薛行臺??”黃晏冷笑一聲,再次送客:“足下回吧?!?p> 馬榫終于起身了,意味深長地說一句:“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右臺很快會知道的。我們還會再見的?!闭f完拱手告辭。
“不必再見?!秉S晏在馬榫身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