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好！”
眼見宋缺竟孤身闖出，唯一出聲的死士登時大喜。
宋缺既出，還有何人能守那豎縫？
當(dāng)下就有兩個死士借著毒煙遮掩，腳步鬼祟的向豎縫摸去，卻沒想到宋缺同樣借助毒煙遮掩，忽而殺了個回馬槍！
鮮血澆頭，幾欲糊眼。
宋缺強撐著拖拽尸體返回，宋二小姐不顧男女有別立刻上前摸索尸首，試圖從中找出毒煙解藥。
“沒有，竟然沒有！”
宋缺聽了這似要咬碎牙的話語并不意外，喘息一陣恢復(fù)些體力狠狠撕下一角里衣，用人血浸透后遮住口鼻。
幾個女眷依樣做了，還給那眼見就活不成的宋府護衛(wèi)也同樣遮了口鼻。
豎縫內(nèi)外俱都安靜下來。
里面的人在抓緊時間喘息，外面的人在等待毒煙生效。
宋缺突然詢問，“幾時了？”
宋二小姐答，“一盞茶了。”
一盞茶，現(xiàn)在的萬福寺，想必已經(jīng)察覺了異樣。
可到底是來不及了，不光宋缺知曉，就是女眷們也心知肚明。
口鼻上的里衣布料黏膩腥臭，卻依然沒有耽誤眾人捕捉一連串細微的腳步。
宋二小姐正色拱手行大禮，“宋府之人可殺不可辱，還請宋統(tǒng)領(lǐng)送我等一程！”
宋缺沉默著在尸體上擦干手掌，又用布帛把刀柄綁死在微顫的手掌上，“二小姐，準備好了嗎？”
宋二小姐深吸一口氣，高高揚起的脖頸像白天鵝一樣優(yōu)雅。
引頸待戮的姿勢，讓宋缺不忍的闔了闔眼，再睜開卻只剩下冷硬的狠色，“二小姐，一路走好！”
揚起的刀鋒布滿豁口，卻不耽誤它奪走一條人命。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天空上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嘯。
宋府哨箭！
是萬福寺那邊接應(yīng)的宋府人馬找來了！
宋缺心中一緊，刀鋒穩(wěn)穩(wěn)的停在頸間止住，森寒鋒銳逼出一片雞皮疙瘩。
宋二小姐急促的喘息兩聲，鬼門關(guān)上走一遭的經(jīng)歷讓她額頭汗如雨下，三個侍女趕緊上前把人往后拖，生怕宋缺一個輕忽把人傷了。
“這邊升了毒煙?！彼稳狈€(wěn)了穩(wěn)心神寬慰，“來接應(yīng)的人馬定會過來查看。”
可他們也將迎來最煎熬的一段時間。
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沖了過來，宋缺來不及交代任何話就被迫提刀迎戰(zhàn)。
黑煙滾滾。
刀劍碰撞的刺耳嗡鳴，伴隨著一聲聲或長或短的悶哼。
許是外面的火堆熄滅，毒煙也跟著漸漸散去。
地上多了六具尸首，而宋缺也少了一只手臂。
毒蛇般嘶啞的聲音響起，“你不過是宋府一下人，何須如此搏命？”
丟了持刀右臂的宋缺面如白紙，似是放棄了抵抗一般淡淡回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是條漢子！”
死士頭領(lǐng)舉起短劍，“逢年過節(jié)我會記得給你多燒些紙錢，去死吧！”
兩道人影交錯而過，一道血痕卻出現(xiàn)在死士頭領(lǐng)的頸間。
宋缺低聲喘息，本該空著的左手，不知何時握了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刀！
好一個宋缺，竟還藏了個左手刀的本事！
“你......”死士頭領(lǐng)捂著喉嚨不甘倒地，“......我......等你！”
宋缺右臂已失，左手殺招也已暴露。
可外面仍有數(shù)十名死士尚在，就算宋府人馬隨后就要，又怎能解眼前之危局？
宋缺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是幾位女眷搶上前來把人扶住。
宋缺只感覺自己眼前一陣發(fā)黑，知道這是失血過多行將昏迷的前兆，掙扎著呢喃，“嘞嚯彈！”
宋二小姐先是眉頭緊鎖，忽而猛然舒展，“雷火彈？”
已經(jīng)有些說不出話的宋缺傾盡全力點了點下巴，強撐著聽到一聲轟鳴后，才放心的昏了過去。
雷火彈。
宋缺留下的最后一張底牌，終究是幫助一干人撐到了最后。
半個月后，上都。
鬧得沸沸揚揚的宋府遇刺案，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沒能給出個定論。
宋府中青兩代，在一日之間共有八人遇刺。
除了臨時更改行程的宋大少爺之外，就僅有宋二小姐一人僥幸生還。
坊間都說這是宋相爺主持的變法惹了眾怒，這才惹得宋府遭人下了狠手。
盡管上都中的紛紛擾擾被攔在宋府院墻之外，但宋府中依然顯得較往日安靜許多。
“小姐心不靜。”
宋缺半依著靠在臥榻上，窗外盛開的朵朵桃花隨風(fēng)起伏，不見血色的臉上一雙眼神里透著寧靜。
宋二小姐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指尖一朵桃花，“我爹如今危如累卵，叫我如何能夠靜心？”
宋缺嘆了口氣，“我是個粗人，但也知道相爺主持的變法功在當(dāng)代利沿千秋，官家又是百年不遇的圣君明主，有官家護著必不會讓相爺出事?！?p> “官家?！?p> 宋二小姐放下桃花嘆了口氣，“就算是官家，也要忌諱著上都里那些豪族。”
宋缺多年擔(dān)任相府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職，自然知道宋二小姐說的不錯。
世家豪族們盤踞上都數(shù)百年，互相之間姻親相連多有勾結(jié)。
自頭上這位官家登得大位以來，可沒少同那些人斗法。
而作為保皇黨一派魁首的宋相爺，就是官家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
宋相爺受命主持變法，數(shù)年布局刀刀見血。
如今逼得那些豪族幾如困獸，數(shù)度派遣死士試圖斬草除根，但全都被從禁中調(diào)派的精銳護衛(wèi)一一化解。
這才轉(zhuǎn)而向宋府中青代下手，試圖以此擊垮那位冷心冷肺的宋相爺。
“官家持有虎符?！?p> 宋二小姐攥緊手掌，“可天下最肥沃的田地，全都在那些豪族手中?！?p> 且軍中上至將官，下至什伍長，不知有幾多都是世家豪族子。
“我擔(dān)心這么下去?！?p> 宋二小姐壓低聲音，“我擔(dān)心這么下去，那些人怕是要反?！?p> 宋缺心里咯噔一聲，身形一閃出現(xiàn)在窗邊。
一雙鷹目四下掃視，好一會才轉(zhuǎn)身加重語氣，“人多眼雜，小姐當(dāng)慎言！”
“我知道?！?p> 宋二小姐忽而露出笑顏，“也就是仗著宋叔在身邊，我才敢任性妄言?！?p> 眼看著宋缺不贊成的搖了搖頭，宋二小姐吐了吐舌頭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宋叔，那本先祖手札您看的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