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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劍錄

第九章 相逢應惱愁云早(九)

清平劍錄 半夜有風吹 2828 2021-08-15 13:00:00

  江無瑕在窗外靜靜聽了半晌,她并未親自見過倭寇殺人行兇,出生這許多年居住應天太平之處,又有江府勢大護佑,并不知生死離別是何樣情感,是以聽到爹爹怒斥倭寇畜生行徑,雖對那父親說出那般慷慨陳詞十分驕傲,但于此事本身卻無太大感想,當聽到爹爹到了此時仍然牽掛自己,想到倏忽間近二十年,爹爹兩鬢早已變得斑白,自己卻整日耽于玩樂,心中羞愧不已,情難自禁,登時哭了出來。

  她在窗外失聲痛哭,僅一墻之隔,屋內(nèi)兩人如何能聽不見,江員外自有一身豪情壯志,只是老來得女,從不肯讓她半分傷心,是以到了今日,家中之事對江無瑕仍是能瞞則瞞,遇到商議重要大事,也往往刻意避開,怎料今日深夜江無瑕來的實在突然,那伺候的丫鬟碰巧前去出恭,兩人雖然心想秘密計議,卻恰恰被江無瑕聽了個清清楚楚。

  江員外兩人甫聽哭聲,立時止口不言,卻不知江無瑕究竟來了多久,更不知她到底聽見了多少,江員外左思右想,終于開口道:“無瑕,你進來罷。”

  江無瑕本已哭的不知所以,聽1見爹爹呼喚總算緩過了些心神,也不等完全站起來,撲開了門,她生來要強,本不是個柔弱女子,只因剛剛心中五味雜陳,念想頗多,此時進了門,雖然仍不住擦著眼角余淚,情緒卻已穩(wěn)定了九成。

  “無瑕,你都聽見了?”江員外問道,他不知道江無瑕聽到多少,問出這句話本來毫無意義,但人在聽到這般問題時,往往會將自己最重視的事情說出來,江無瑕雖然機靈,此時卻無暇他顧,江員外也正是此意。

  江無瑕應了一聲,問道,“爹爹,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張老狗那廝到底用了什么奸計?”

  江員外聽得江無瑕有如此問,心中暗道,無瑕這孩子愛憎分明,若我將此種關節(jié)原原本本的說了,她勢必要上門去找張旺那廝麻煩,那張旺極為惜命,府里不知有多少高手保護,無瑕雖然有些武功,貿(mào)然前去不過白白送了性命,如今之計,唯有先讓她遠遠離開應天才是要緊,一抬頭,猛然間又看到女兒那關切的面容,他常道自己早已年近古稀,自從妻子逝世后早已將一切都看得淡的,此時見到女兒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想到此后一別,說不定便是天人永隔,自身性命便還罷了,女兒跟自己相伴十數(shù)年,玩耍取鬧,生氣高興恍惚間都如昨日般歷歷在目,心中卻是十分難以割舍,再也顧不得形象,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

  然而此時又豈是哭的時候,應天府此時正如壺中之水,雖然表面平靜,底下烈火燃燒,不知何時便會爆發(fā),當時定下心來,道:“當日張旺要我去他府中做客,我與他素不交好,但他卻說這次邀我卻要商談抵御倭寇之事,他向來自私自利,這般說辭我怎會相信,只是我之前已經(jīng)稱病拒絕了他許多次,他是應天府尹,我不便再次推脫,當時我心想我只是加倍小心便是了,我行使自忖還算光明磊落,料他也拿我沒有什么辦法,方去時我十分小心,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吃過飯我要正要離開,他卻說今日得了件寶物,邀我也去觀賞一番。若是其他寶物也還罷了,我其實并不在意,只是——”江員外說到此處,已是懊悔不已,說不出話來。

  “莫非是什么名貴瓷器嗎?”江無瑕問道。

  “是啊,我江某平日無甚愛好,卻偏偏對古往今來各式各樣的瓷器喜愛不已,其實若是普通的瓷器我見得多了,也不放在心上,但當日那張旺將那瓷器吹得天花亂墜,我心中雖知有詐,卻還是沒忍得住?!苯瓎T外說到此處,又抹了把淚。“我跟他到了一間密室之中,只見當中正擺著瓷碗,雖不甚大,但只看了一眼,我便欣喜不已,這赫然是一件宋徽宗時期的汝窯,這汝窯并非官窯,燒制時間更是只有短短的三十余年,數(shù)次征戰(zhàn)之中又十損其九,端的是珍貴無比,只見那碗釉色溫潤,渾然天成,器型優(yōu)美,工藝獨特,實在是世所罕見的瑰寶,只怪我定力不足,便想上去撫摸一下,那張旺也不攔著,誰知那放汝窯的桌子被他動了手腳,我剛碰到那桌子,那桌子百年轟然倒塌,那汝窯受不住力,登時便裂成了無數(shù)碎片,那張旺勃然大怒,說道,要是一個月內(nèi)湊不足一萬兩白銀,便要抄沒我江家所有家產(chǎn),我雖知他存心陷害,但卻拿他毫無辦法,那汝窯并非贗品,一萬兩銀子他卻也沒多要,若放在平時,莫說一萬兩,便是十萬兩我又何嘗拿不出來,只是我前些月將名下所有現(xiàn)銀全部運往了抗倭前線,不經(jīng)幾個月周轉(zhuǎn),實在湊不足這一萬兩銀子。哎,說到底,都是為父的錯啊?!闭f到此處,江員外早已是聲淚俱下,再也忍耐不住。

  “爹爹,我,我這就去殺了張旺那個惡賊!”江無瑕聽到父親被賊人用奸計所害,饒是她往日里盡顯聰明機智,一時之間竟也只能出此下策,話未說完,已轉(zhuǎn)身要往外走去。

  江員外趕緊喝止,道?!盁o暇你在說什么胡話,張旺向來行事謹慎,你這點粗末功夫如何傷的了他,爹爹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你不位子考慮也不為爹爹著想嗎?”江無瑕一聽,心中更是羞愧,同時更有十分懊惱襲來,想到自己往日所作所為,自負智慧絕倫,今日卻想不出半點辦法,更是悔恨不已。其實江無瑕頭腦機靈并非假話,若不是此番特殊時刻,她也未必想不出想不出什么好計策來。

  江員外又道:“況且這張旺在這應天府苦心經(jīng)營數(shù)十年,應天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十有八九都是他的門徒,與他沆瀣一氣,便是殺了他一個,又能有什么作用,無暇,你可記得你幼時為父曾帶你去會稽見到那位劉伯父?”

  江無瑕心想,自己五六歲時,確實曾和父親去過浙江一趟,某日爺倆應邀去一個山莊游玩,依稀記得那山莊上寫的便是“會稽劉府”,確定此事,道“爹爹,女兒記得。”

  江員外道:“如今若想就救江家唯有一個辦法,你快馬加鞭趕去會稽,去求那劉員外幫江某解燃眉之急,無暇,你明日一早便出發(fā),知道了嗎?”江員外心知江無瑕秉性,若是被她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她便是寧死也不肯應天,是以剛才所說之話并無半句虛言,那劉員外也確實與自己關系甚篤,雖然已有數(shù)年未曾聯(lián)系,他遠在會稽不受應天轄制,此時請求料想也不會拒絕。

  “女兒知道了,女兒明日一早便出發(fā)。”說罷又轉(zhuǎn)身出了書房,回去收拾東西。

  江員外心中一嘆,只盼江無瑕在外能躲掉這一難,原來固然他方才所言非虛,但當日張旺限令之日亦不過三四日,但會稽距應天凡六百余里,即使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也需十日,便是劉員外一口答應,卻也是來之不及。但江無瑕并不知其中細則,故也未作懷疑,江員外又心道,無瑕十日后回來勢必不肯干休,我需把江忠留在府外,莫讓無瑕到時做了傻事。想到此處,正欲吩咐江忠,卻又似想到什么,輕聲道:“江忠,你出去看看無瑕回去了沒有?!?p>  “哎!”江忠應了一聲,走出門去,到了大院,看小姐院子里燈火閃爍,似有交談之聲,又回到書房外,繞著墻走了兩圈,這才走回書房里,道:“老爺,小姐回去了?!?p>  江員外仍不放心,又自己又出去看了兩眼,回來附在江忠耳邊道:“江忠,無瑕雖去了會稽,但當她十日后歸來,江府只怕已歸了那姓張的了,即日起你就出江府吧,等到小姐回來,勿讓他做了傻事。”這場景外人看來倒像是江忠是此間主人了,但這時卻也顧不得這些繁文縟節(jié)。

  “老爺,小姐回來了您來勸阻——為何要小人來——?”江忠問道。

  “我江家基業(yè)傳承到我江望生手中已是第五世,今日毀于我手,我豈能茍活于世。”江忠聽了,知道江員外說話向來說一不二,此時想勸阻,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在一邊抹著眼淚,哭到“小人,小人明白了。”

半夜有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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