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預感8

　　“要喝點熱茶嗎？”

　　身后，莊安晴的聲音在幾步之外。

　　云夏回身，看見莊安晴用茶盤托著兩個陶瓷杯，紅茶裝了大半杯，是熱騰騰剛剛泡出來的樣子。

　　云夏頓了頓，然后道謝拿起一杯。

　　她低頭聞著紅茶的香味，是這個地方獨有的茶葉品種，只是后來再也沒人種了。

　　她忍不住，便有些恍惚。

　　莊安晴這個人。

　　和記憶中的似乎全然不同，與圖書館里面不改色的說著“你情我愿的事”的那個人，也似乎截然不同，或許真的是歲月改變了人，又或者，從一開始，莊安晴這個人，便是偽裝得徹徹底底。

　　云夏抿了一口茶，除了茶香，她還喝到一點姜味。

　　莫修一直在看著她。

　　云夏知道。

　　莊安晴也在偷偷觀察著她。

　　云夏也知道。

　　唯獨那個年少的秦陌。

　　云夏一無所知。

　　.

　　“我記得，喬先生好像是......”云夏稍微回頭，看了眼莊安晴，道：“獨身主義?！?p>　　莊安晴怔了一怔，她立即笑了笑，道：“是嗎，我也不是很清楚，是秦陌帶我來這里的，他說，這里是他親戚家?！?p>　　“那你們認識住在旁邊的那家人嗎？”云夏忽而問道。

　　莊安晴臉色似乎一瞬發(fā)白，然后又恢復了鎮(zhèn)定，道：“我不認識呢，我來這里的時候，聽說旁邊那家人，已經搬走了?！?p>　　“是嗎。”

　　“有...問題嗎。”

　　“不，沒什么問題?！?p>　　.

　　雨終于漸漸小了。

　　云夏抬頭，看著天空中烏云厚重，涼風帶著雨絲撲面，耳邊有鐘聲很輕滴答滴答，空氣里，是舊房子獨有的常年潮濕留下來的氣味。

　　和她童年時，相似的氣味。

　　如此真實的世界。

　　如此虛幻的世界。

　　云夏終于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們知道嗎?！痹葡妮p聲問了一句，對著一聲不吭的莫修，也對著一言不發(fā)的莊安晴，她抬起手來，指著那庭院中那片被圈起來的泥土道，緩緩的，輕聲說道：“我將會死在這里，對，就是這里，然后，被我曾經深愛的人，親手埋葬?！?p>　　.

　　就是這里。

　　在那個日復一日的夢里。

　　泥土混合著鮮血的氣息。

　　充斥在她的鼻尖。

　　她說不出話來，腦袋昏昏沉沉，身體全然失去知覺。

　　只有聲音能清晰的傳入她耳中。

　　那個熟悉的聲音。

　　那個陌生的語氣。

　　他道：“抱歉啊，請你消失吧。”

　　與現實發(fā)生的這一切，詭異的重合了。

　　.

　　云夏回過身來。

　　莊安晴就站在她的三步之外。

　　除卻她們二人。

　　這個世界的一切，仿佛一瞬定格，而后默默褪色成了經典的黑白色無聲電影。

　　莊安晴也看著云夏，那雙大大的溫柔的又無辜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冷漠。

　　“是你殺了我嗎？”云夏對莊安晴道。

　　莊安晴臉色冷漠，卻扯出了個笑容來。

　　“是秦陌把我埋在了這里?！痹葡哪抗馔高^莊安晴，仿佛一瞬看見了并不在此處的秦陌。

　　莊安晴的笑意加深，她看著云夏，一瞬間，從年少的模樣，轉眼就變化成了成年后，如今的模樣。

　　時間被停住，世界在褪色，唯獨此刻的人，依舊鮮活，或者說，更加的鮮活了。

　　.

　　許久。

　　許久的沉默之后。

　　庭院中，突然的有腳步聲傳來。

　　那是不真實的縹緲的聲音。

　　隨即，是鐵鏟敲在地面的聲音。

　　有女子呼喊求救的聲音。

　　有鏟子把泥土鏟起又潑到一邊的聲音。

　　有哭聲。

　　有流淚的聲音。

　　有絕望至極的聲音。

　　沒有畫面，徒有聲音，恍惚一瞬把已經發(fā)生的悲劇，又重放在此刻。

　　.

　　聲音從始到終，短短的十來分鐘。

　　然后，一切消失，只剩下了雨打在了傘上的聲音。

　　接著，秦陌的聲音傳來，他道：“和安晴無關，都是我做的。”

　　.

　　絕望至極。

　　真正的絕望至極。

　　.

　　莫修突然在這一霎感覺到了異常。

　　他猛地動身向云夏的方向沖過去，試圖抓住云夏，可是卻在觸及對方的前一秒，他就被云夏抓住了他的手，直接把人扯近到跟前，同一時間，手中的陶瓷杯使足了勁就摔向了莊安晴的位置，云夏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陶瓷杯丟得是否準確，在莊安晴的驚叫聲傳來之前，她已經握緊了拳頭，一拳頭砸向了面前被她扣死了手脫不得身的莫修的脖子上，那是接近大動脈的位置，在莫修還未來得及做出防御之前，那一拳頭足以讓他眼前發(fā)黑，當即昏厥在地。

　　.

　　“兔子？收到請回復，收到請回復，云夏數值異常，請立即告知現場情況！”

　　莫修癱倒在地，腦袋中的聲音一直響個不停，他卻沒辦法集中精神去回復。

　　云夏打中他脖子的那一拳，實實在在沒有半分放水，哪怕在這里不會對他現實世界的身體造成傷害，沒有生命危險，也疼得他差點以為這是真實的世界了。

　　幾秒后，或許不過兩秒，莫修聽到了莊安晴被砸到了紅木椅子上，椅子似乎沒有事，但碰撞的那一下，莊安晴的慘叫聲一下子蓋過了所有聲音。

　　他抬頭看去。

　　看見云夏一步步走向了撞在了椅子邊角位上然后滑下來的莊安晴，莊安晴的臉色煞白，她在大口喘著氣，仿佛這樣能緩解身上的劇痛，甚至她還想叫人，可是云夏已經站在了她的前面，云夏看著地上的莊安晴，然后，俯身雙手抓住了椅子兩邊的扶手，紅木椅子那么重，可是在云夏手里，卻仿佛輕若無物，云夏緩緩的舉起了手中椅子，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地上的莊安晴。

　　.

　　秦陌在哪里？

　　莫修在最初的腦袋空白后，現在才開始慢慢緩過來，他正要匯報，就看到秦陌僵在了原地。

　　秦陌沒有動。

　　他一動不動，仿佛眼前即將發(fā)生的一切，都是不存在。

　　怎么回事？

　　莫修怔了不過片刻。

　　就聽到了椅子摔落在身體上而后砸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聲音，以及，莊安晴曳然而止的尖叫聲。

　　.

　　完了。

　　莫修想。

　　云夏失控了。

　　這個記憶世界，要崩塌了。

　　.

　　在這一個瞬間。

　　莫修被抽離出了這個世界。

　　與他一同被抽離這個記憶世界的，還有云夏。

　　在意識被抽離的下一秒。

　　他與她一同在一池透明液體中醒來。

　　.

　　“嗨?！彼鐾^頂上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純白穹頂，聲音帶著點沙啞，說了句：“感覺怎么樣？”

　　“不大好?！?p>　　“因為殺人嗎?！?p>　　“不是?！?p>　　“因為秦陌？”

　　“因為背叛。”云夏仍然閉著眼睛，緩緩說道：“她們都被騙了，秦陌他，根本不愛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