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唱晚返回剛剛林朝陽所在的位置時他已經(jīng)沒在那里了,她四下張望一陣,忽然被人從側(cè)面拍了一下肩膀。
“看什么呢,我在這?!绷殖栵@然已經(jīng)從寒暄密集區(qū)脫離,一邊說一邊朝她伸出手,“手機?!?p> 林唱晚依言從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機遞到他手上。
他接過手機問了句,“老顧說什么了?”
“說有個人想進你戰(zhàn)隊,晚上一起玩,讓你記得幫忙通過一下?!?p> 林朝陽按亮了屏幕,上面赫然顯示著顧意馳的未接來電。
他干笑一聲,“你這說謊話不打草稿的?”
“誰有空和你說謊話,是你過了太久才聽見我才沒來得及接,他后來給我發(fā)消息說的?!?p> “哦,行吧,這事兒也不值得特地打個電話啊,他沒說別的?”
林朝陽說得其實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話,落到林唱晚耳朵里卻生出了一些別的意味。
——某人想進戰(zhàn)隊的確是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顧意馳能為了這么件小事特地打個電話,是不是能說明那個想進戰(zhàn)隊的人很特別?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警告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沒有,就說祝你除夕快樂?!?p> 林朝陽笑笑,“搞這些有的沒的干嘛,讓他下次直接發(fā)紅包?!?p> “有人進戰(zhàn)隊那事?!彼又f道,“你晚上上我號幫我通過一下就行。”
他的話讓林唱晚想起了方才被自己暫時遺忘的內(nèi)容,她抬眼瞪他,“誰說我答應幫你了啊,我今天不想玩游戲?!?p> 現(xiàn)在她比之前更加堅定了,因為她怕今晚顧意馳和顧意馳拉進來的那個女生也會在,她并不想和他們一起玩,不想給本來已經(jīng)很會胡思亂想的自己增添更多素材。
“哎,好吧,那真是可惜了?!绷殖柡茏鲎鞯負u了搖頭,“本來想著明天的應酬我一個人包攬了,看來某些人不給我這個機會?!?p> “你少在這給我畫餅了,爸媽能同意我呆在家?”
“怎么不能,你現(xiàn)在可是病號啊,我去他們面前美言幾句幫你裝個可憐不就行了?!?p> 林唱晚知道,對林載生和曾媛安“美言幾句”肯定是沒用的,但她同時也知道,林朝陽肯定不會只是美言幾句。
每次他想做點什么非做不可的事,總能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式讓他們答應他的要求。
她猜他說不定會用威脅恐嚇法,比如說什么:萬一林唱晚在應酬過程中又暈倒了怎么辦。
像這樣的辦法她當然也能想得到,區(qū)別在于她只能想想,林朝陽是真的可以實施。
這個條件實在足夠誘人,林唱晚憤憤地盯著林朝陽看了一會,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三個字,“好,成交?!?p> 程礫是在半小時后來的,原本已經(jīng)趨于平靜的聚餐現(xiàn)場因為他的到來又掀起一股溜須拍馬的熱浪,作為話題中心的程礫對大多數(shù)人都表現(xiàn)出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唯有對和他身家差不多的,他才與人家互相恭維幾句。
很快,他越過人群,直直地朝著林朝陽和林唱晚走過來,在他們面前站定了。
“林公子,林妹妹,幾日不見很是想念啊?!?p> 他的話里包含了兩個人沒錯,但從他移步往這邊走一直到他站在這里,他的目光都是只落在了林唱晚臉上的。
林唱晚被他的目光和稱呼搞得很不自在,但也只能在林朝陽對他說完除夕快樂后也道了聲除夕快樂。
“快樂,我是挺快樂的,林妹妹怎么看著不太快樂呢,臉色不怎么好?!彼殖頁P了揚下巴,示意她側(cè)臉的傷,“還受傷了。真成林妹妹林黛玉了?。俊?p> 林唱晚側(cè)臉處的傷口當時縫了針,但是恢復得還算不錯,今天為了參加聚餐,化妝師給她化妝的時候撤去了紗布,用透明的傷口貼幫她貼了一下。
雖然被光照射著肯定是能看出那里有傷的,但聚餐開始以來,沒有哪個人情商低到直接這么問。
林唱晚當然知道程礫不是情商低,他只是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他不認為在和低位者相處的時候要用什么情商。
她對程礫淡淡地笑了笑,“程公子眼力真好,我可能是很久沒回家了,忽然回來近鄉(xiāng)情怯,最近有點失眠,所以臉色不好。”
程礫大笑起來,“哪有人回了家反而睡不好的啊,近鄉(xiāng)情怯?這成語可不是這么用的吧,林妹妹,虧你還是作家?!?p> 林唱晚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她只想著能把這話題應付過去就行了。
她當然知道近鄉(xiāng)情怯不該這么用,可她的確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寧安這個城市本來就是她的家鄉(xiāng),只不過她真正的家已經(jīng)不在了,她回到林家只是回到一個離家很近的地方而已。每每躺在林家的床上將要睡著時她總會忽然驚醒,驚醒后不知道自己在哪,感覺自己好像應該在寧安的另個地方。
換句話來講,也許,只是想家了。
別人哪里會看穿這些,別人只聽到一句口誤。
因為有林朝陽幾乎寸步不離地陪著,林唱晚沒有被程礫糾纏得太頭疼,等到聚餐結(jié)束,她一邊和林朝陽一起送賓客離開,一邊抽了個空問他,“其實就算我不答應幫你打游戲你明天也會幫我和爸媽說吧?”
“你可以再大膽點,比如我其實已經(jīng)和他們說過了?!?p> “林朝陽!”她的語氣是帶著憤怒的,但是怕還沒走完的賓客聽見,又得壓低著聲音,聽起來有點說不出來的可愛,“拿做完了的事情和我談條件,你是人嗎!”
“格局小了格局小了?!彼χf,“我這屬于戰(zhàn)術(shù)?!?p> 她表面上依然表現(xiàn)出在生林朝陽的氣,而實際上,他真正的用意她怎么會不懂。
他只是想讓她在最沒有心理負擔的時候接受他的關(guān)心罷了。
想起剛到林家那兩年林唱晚總是很后悔,當時的她還太小,總覺得把自己領(lǐng)回家的林載生和曾媛安才是親人,林朝陽是陌生人,所以每當林朝陽對她表現(xiàn)出關(guān)心她都會回絕,甚至有點抗拒。
為了她那點小心思,林朝陽后來陪她“演”了很多年。
演到他自己都習慣了,哪怕她已經(jīng)真把他當親人了偶爾他還是會演一演。
她沒打算非得去戳穿和改變,從前他陪她演,現(xiàn)在反過來,她也沒有意見。
兩個人回到各自的房間以前,林朝陽非要讓林唱晚正式地給他拜個年,最后成功得到一記白眼和一句新年快樂。
林朝陽對她的表現(xiàn)顯然不太滿意,但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嗯”了一聲,對她說,“伸手?!?p> “干嘛?”
林唱晚不解,但還是伸出了手,然后一個紅包就穩(wěn)穩(wěn)落在了她手上。
她驚了,“沒事吧你,我小時候都不見你給我紅包,我現(xiàn)在都多大了?!?p> “你小時候不是我沒賺錢嗎,收著吧?!彼f完,忽然露出個陰謀得逞的笑容,“你要不要拆開看看?”
林唱晚嘴角一抽。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提著紅包的一角想把它還給林朝陽,“你在里面放什么東西了?”
林朝陽表示有被夸張到,“我還能放什么,你搞得我好像能放進去炸彈?!?p> “我覺得這屬于合理懷疑?!?p> 她說著就把紅包往林朝陽懷里一塞,林朝陽也并不示弱,立刻又把紅包給她扔回來。
她感到無語,但又有種說不出來的輕松和開心,好像只有和林朝陽相處的時候她才感到自己不用想家,因為本身就在家里。
她就這么和林朝陽展開了紅包拉鋸戰(zhàn)。
最后林朝陽失了手,把紅包順著欄桿扔了出去,它掉落在一樓大廳的地上,灑了滿地的一元錢紙幣。
“......”林唱晚扭頭看他,“就這?”
“不然?非得真有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