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樂不是不舍得錢,而是真的沒錢,無論多想要的東西沒錢也只能熄了念頭。
“我一年都花不了五兩銀子,你一張嘴就要五兩銀子,現(xiàn)在我就算把身上的衣服脫下賣了也湊不出這么多錢,你還是教我點簡單的罵人技能吧,至于這本《罵人寶典》是你的祖?zhèn)髦?,你豈能輕易賣掉?!?p> “五兩銀子都不行,二兩,二兩你總該有吧?”眼看生意要黃,叫花子還不死心,忙又說道?!皩嵲谀貌怀鰜硪粌摄y子也行,你可別不要,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這么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你不懂珍惜,以后可要天天后悔……”
林天樂不想多耽擱,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你就別啰嗦了,快點教我?guī)拙浜唵蔚牧R人話就行?!?p> “好吧好吧,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誰叫我吃了你一個燒餅呢,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道理叫花子也懂,我也不能白吃你個燒餅,說教就教,我不但會咱們大唐的國罵,還會天竺和波斯傳來的罵人之法?!币膊恢阑ㄗ邮钦媸羌伲切趴陂_河還是確有其事,反正他說的是天花亂墜?!澳阏f你想學哪國罵法?學到第幾層,我愿意傾囊相授,要說罵人之豐富還是咱們的國罵純粹,可以罵上一兩個時辰,不帶重復的,”
林天樂想要罵人,也只是一時氣頭上的想法,如今聽他這么一說,一時覺得好笑,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思來想去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怎么也是個讀書人,總不能真的去學潑婦罵街,尋思了半天才說道?!澳憔徒涛夷堑谝粚?,不痛不癢的罵人方法吧?!?p> 叫花子眉毛一揚,臉上差點掉了一塊灰,自己不過是信口開河,如果林天樂真的要學高難度的,恐怕自己還真的教不了,聽他這么一說他總算放心了,忙說道:“這太簡單了,幾句話的事,就能讓你學會第一層?!?p> 說完他在林天樂的耳邊念咒似的嘀咕了幾句,仿佛蒼蠅聚會其聲嚶嚶,聲音雖小,林天樂開始聽的暈暈乎乎不解其意,聽他重復了一遍方心領神會,罵人神功第一層就此速成。
依叫花子的傳授,林天樂指桑罵槐,風輕云淡似罵非罵的在張老財大門口嚷嚷了半天,不過唾沫星子費了不少,貌似沒什么效果,反而惹得看大門的門房和兩個家丁在那兒看耍猴似的盯著他直樂。
經(jīng)過一番熱身,林天樂也放開了,想到躺在家里的爹爹因張老財而奄奄一息,心中火氣越來越旺,叫罵的聲音不知不覺越來越大。
張宅深宅大院,有幾進院子,張老財本來在后面聽不到,可巧正好趕著出去辦事,還沒到大門口就聽見林天樂在門口大聲嚷嚷,本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沒有家人向自己稟報,豎起耳朵聽了片刻,才知道是沖自己來的。
“張福,這是怎么回事?”
張老財眉毛一揚,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張福張大管家剛為老爺張羅好轎子,聽他這么一問,連忙老老實實回道:“老爺,是林老實的兒子在門口瞎嚷嚷呢!小孩子不懂事,可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p> 張老財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心想老子有財有勢,我不在江湖,江湖也有我的傳說,一個毛頭小子竟然敢太歲頭上動土,堵在我大門口瞎嚷嚷,敢跟我過不去,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他一下子氣往上撞,腦袋里就要冒壞水,可是轉念一想,這么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讓人去打他一頓吧,傳出去會被人說自己以大欺小,仗勢欺人,抓去送官究辦,當官的雖然會給我面子,可衙門終究不是我開的,讓他們收拾這小子又得跟我要銀子,我的銀子可不是大水沖來的,為這點小事花錢不值,送官也有點小題大做,可是不聞不問吧,又被吵吵的耳根子癢,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張福,你覺得這事應該怎么辦?”張老財很欣賞自己這個管家,因為自己想不到的事,他總能想到,而且還想的很周全。“不能這么讓這刺頭小子一直在外面瞎嚷嚷吧!”
張福彎了彎腰,像一只哈巴狗似的連忙回老爺?shù)脑挕?p> “鬧里求財……老爺,我看這窮小子在外面鬧騰,無非就是想弄倆錢兒給他爹看病,依我看不如給林家送幾兩銀子安撫一下,也算是做了好事,積德行善,也能讓老爺您多福多壽?!?p> 一聽要送給別人銀子,特別是給窮人銀子,哪怕只是一錢,張老財也覺得肉疼,連帶著心肝都一起疼。
“你不是瘋了吧?是不是覺得老爺我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下雨下下來的,隨便往哪兒都能扔?”
張福一聽,顯然自己的話沒對老爺?shù)男乃?,連忙改口。
“老爺,要不派幾個人把它抓住,弄到個沒人的地方……”
還沒等張老財發(fā)話,大門外突然靜了下來。
原來,林天樂正在張宅外叫罵的興起,遠遠的走來一個老道,道人四十多歲年紀,穿一身藍色的道衣道袍,白凈面皮,朗目星口,頦下胡須不是很長,烏黑發(fā)亮,明明是個出家人打扮,頭上卻戴了個斗笠,衣服上還沾了些泥巴,像是剛從田里干活回來,一邊走,一邊嘴里還朗聲念著。
“手捏青苗種福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凈方成稻,后退原來是向前。”
老道聲音很大,又向這邊走得越來越近,所以林天樂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覺得這詩挺有意思,正在品味,老道已來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哥,我看你印堂發(fā)黑,二目無神,眼看一場大禍臨頭,你竟然還不自知?!?p> 林天樂一聽老道這話,心說我與你素未謀面,莫名其妙的跟我說這些豈不是危言聳聽,不禁有些不悅。
“道長,我看你是個出家人,豈能這樣口無遮攔信口開河,不但亂人心智,也有違道長清修?!?p> 中年老道并不生氣,捋了捋胡須呵呵一笑道:“小哥,良言苦口啊,我說這話可是出于一片好心?!?p> 林天樂大不以為然。
“道長,你說我好好的,怎么就大禍臨頭了,難道天要打雷劈到我不成!……”
說來也巧,沒等他這話說完,剛才還是一片晴空萬里,不知從哪飄來一片烏云,天立馬陰了下來,眼看一場暴雨就要來臨。
老道目不斜視,自顧自又說著:“小哥,你讀過圣賢書吧!”
林天樂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答道:“書是讀過一些,粗通筆墨,道長怎么問起這話?”
老道揚了揚手中拂塵,空氣中傳過一道奇怪的聲音,稍縱即逝。
“既然小哥讀過幾年書,理應知書達理,想來也必聽過孝道,你爹爹在家奄奄一息,眼看命赴黃泉,你卻還有心在這里信口開河,引火燒身,只顧自己一時快活逞口舌之能,置親人生死于不顧,你說你這么多年的書不是白讀了?!?p> 說完老道打了個稽首,看著林天樂臉上表情變化。
林天樂聽了猶如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心下一驚,他暗自在心里合計,不知這老道是什么來頭,難道是神仙下凡?我家的事他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一直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不知不覺竟然糊涂至此,不由心下十分懊悔。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家里突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和一只無頭蒼蠅還有什么分別,做錯點什么也情有可原,老道的這番話不但警醒了他,也讓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仙長,敢問您怎么稱呼?您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救苦救難,專門來救我們父子的吧?不然一切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林天樂越看越覺得他很像傳說中的神仙,連稱呼也變了?!罢埾砷L快隨我回家救救我爹爹?!?p> 中年老道輕輕搖了搖頭。
“貧道四正道人,我可不是什么神仙,也救不了你們?!?p> 說了半天話說的這么熱鬧,卻沒救人的本事,林天樂心說你這是逗我呢,臉上又有了不開心的神色。
“道長,你也知道此刻我爹生死攸關,怎么還和我開這玩笑呢?救不了我們,說什么豈不都是廢話!”
看他著急的樣子,四正道人捋了捋胡須,呵呵笑道:“莫急,莫急,我不能救你爹,可是有人能救得了啊!”
剛才還是一副霜打了以的蔫了吧唧,無精打采的樣子,一聽事有轉機,林天樂一下又來了精神。
“仙長,求您快點告訴我,誰能救我爹爹,我這就去找他?!绷痔鞓芳辈豢赡偷?。“救病如救火,求仙長快些指點我一條明路”
任你怎樣,四正道人依然不慌不忙。
“能救你爹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 張老財?shù)拇箝T口,平素很少有人經(jīng)過,此刻除了自己和這個老道,就只剩下張老財門口幾個看家護院的家丁,就他們那副德性,別說救人,能不害人那就是做好事了。
“道長,恕在下愚鈍,你還是明白點告訴我誰能救我爹爹吧!”
林天樂可不想和他打機鋒,此刻他的耐心更是極為有限。
四正道人也不再賣關子了,緩緩說道:“能救你爹的人非是別人,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