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白月打開電腦，不出所料，那個舊郵箱已經(jīng)無法登陸。算一算，確實，快三年沒有使用它了。
大三下學期自己的交換生項目開始后，到異國他鄉(xiāng)的白月盡全力適應新的學習和生活。
幾個月后，東晨說即將回國。白月看到那個少年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目標，站在國際大賽的舞臺上自由舞蹈，心里由衷地為他高興。
不過也正是從那之后，這個郵箱就基本沒再使用了。這段經(jīng)歷也在忙碌中漸漸淡去。
大學畢業(yè)后，白月如愿申到了哥大法律專業(yè)的Offer。一年后拿到法碩的她，按照當年與程教授的約定，回國讀程教授的博士研究生。
白月的專業(yè)方向一直是國際法和知識產(chǎn)權?；貋砗蟛痪?，程教授就依據(jù)自己帶隊的兩個實訓項目，征詢了每位學生的意向。
大家可以自由選擇：或者加入律所在盛天娛樂的業(yè)務團隊，或者加入律所在政府科技部門的咨詢團隊。
剛回國半年的白月本來沒有太明確的傾向，不過她倒是突然想起一個曾經(jīng)熟悉的人，上網(wǎng)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東晨回國后一直簽約在盛天，于是果斷地選擇了盛天這個項目。
那天在飛機上偶然遇見東晨，白月發(fā)現(xiàn)他比三年前變化許多。
三年前站在國際大賽場上的東晨，張揚著不羈的面孔，甩出一副獨步天下的傲然姿態(tài)。那個舞臺的高光射在他的身上，鉆石般閃耀。那神情，深深地刻在白月的腦海里。
那時白月相信，這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已經(jīng)有足夠的自信面對未來的無限可能。
可現(xiàn)在，他的眼睛里不再有星光，卻多了一絲莫名的迷茫。想到這里，白月心中涌起一份沉沉的憂慮。
目前，白月手頭最緊要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針對東晨的個別粉絲近期幾項不理性行為，出具一份法律建議，另一個是針對女藝人杜菁個人隱私被曝光事件，對可能涉及的法律程序的預判。
針對粉絲的不理性行為出具法律建議很簡單，主要是全面考慮訴訟與和解不同方式下的程序、時效、執(zhí)行及各方成本等等內(nèi)容，形成不同方案供公司選擇就好。
但是白月想要了解這些事情背后的更多原因。
第二天一大早，白月拿著東晨團隊的資料，上網(wǎng)查看他這三年來的有關情況。
東晨目前有數(shù)百萬粉絲，但與此同時，網(wǎng)上的褒貶評價卻兩極化非常嚴重。
有很多的評論顯示出毫無理由的喜歡或者討厭，支持和抵制的聲音很多都令人感覺莫名其妙。
正常情況下，參加訓練生的目的都是為成團出道，但東晨回國后卻并未加入偶像團體，看得出公司沒有為他打造流量idol的人設，這是很奇怪的事情。
因為以東晨的練習生經(jīng)歷和尚淺的資歷，加上他的年齡和外形優(yōu)勢，經(jīng)紀公司一定會讓他走偶像路線，這才是最快收回成本且最多取得經(jīng)濟效益的途徑。
但東晨的路顯然不是這樣。
出道后他首先在一部大IP劇中扮演了個普通的角色，戲份并不重，但是人設比較討好，加上帥氣的外形和清冷的氣質(zhì)，播出后立刻引起關注，收獲了一大批少男少女粉絲。
之后他在盛天投資的一部電視劇《街舞青春》中擔任主演，一夜爆紅。
電視劇的主題是關于青春少年與街舞的，這個題材對于東晨來講可以說是本色出演。
白月特地找出電視劇來看，只有20集。打開倍速，她一邊干活一邊播放著。
劇情圍繞幾個正處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展開，講述他們在對街舞的熱愛中，遇到的矛盾、困惑、沖突，以及在學業(yè)、家庭、友情之間的平衡，逐漸成長的故事。
大概看完，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白月非但不覺疲憊，反而感覺頭腦愈發(fā)清醒。她之前想不明白的一些事，現(xiàn)在明白了。
東晨之所以在這部劇播出后一夜成名，其實不在于劇本身的魅力。
這部劇的情節(jié)并不新穎，甚至可以說有些牽強，從自己外行的角度看，它更傾向于一部純偶像劇，為了追求時尚的效果，后期剪輯拼接過度，碎片的鏡頭很多、服裝化妝也比較夸張。
在這部劇中，其實并未過多展示街舞文化及其本身的美感，只是過度強調(diào)了人物造型的炫酷和舞蹈片段的動感。
可以看得出編劇并不真正懂街舞，劇情設計也不夠緊湊和精致。
但是，這些欠缺完全被東晨的顏值和形象掩蓋了，追劇的粉絲討論最多的不是他的舞蹈，而是他的帥氣。
所以一方面，沖著顏值來的粉絲數(shù)量短時間內(nèi)暴漲，而另一方面，批評他出演爛劇的聲音也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撈關注。
這應該是對他的評價褒貶兩極分化嚴重的最重要原因。
但白月不明白的是，公司也好、東晨本人也好，對這個情況似乎刻意地視而不見，不宣傳、不辯解、不回應，感覺對下一步的發(fā)展并沒有太明確的方向。
這一點在團隊的基礎資料里也看得出來——對東晨的公眾形像沒有做特別的強調(diào)，對外宣傳事務也沒有專人負責。
特別是東晨本人，從不輕易曝光自己的任何信息，相反，在極有限的出鏡場合中，他總是被媒體控訴“極難溝通”、“最不配合”，而“這個問題不回答”是他最多的回答。
所以他被罵的時候很多，以他為話題在網(wǎng)上互罵的更多。任何話題只要關聯(lián)到他，總會引發(fā)關注。
粉絲們則越不了解越想了解，用盡各種方法跟蹤、追拍，直至最近出現(xiàn)圍堵并傷到工作人員的事件。
白月起身從冰箱里拿了瓶牛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思考著。
天色漸晚，白月拉開窗簾，小區(qū)里的桅子花正在盛放。白月想起那年發(fā)出的第一封郵件，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也是在這樣一個靜寂的夜色里。不知當年，東晨的眼睛里是否也有一絲焦慮和迷惘？
很快，白月完成了法律建議。上傳文件時，她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另附一個文件，把自己對東晨團隊的分析簡單歸納了一下，一并發(fā)送給了凌嘯的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