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陳強所說的地方,三人花了十來分鐘。
還好,一切如同記憶中一樣,唯一變化的可能就是,陳強一般都是暑假才會來,這一次是冬季,河邊的樹葉早已經(jīng)落光。
視線很好,從這里可以直接看到一大段的河面,以及一片不小的沙灘,河水清澈,這里也是附近幾個村孩子最喜歡的夏天游泳的地方。
沿著沙灘到河的上游,有一片松樹林,終年長青。
陳強盯著松樹林看了一會兒,似乎有一些關(guān)于它的記憶,又一時半會兒的想不起來。
“快快,魚多!”黃偉那甕聲甕氣的聲音,將遠眺的陳強視線拉了回來。
幾個人換著番兒的,開啟了簍魚大賽。
這里遠離住戶,除非是夏季天氣好,平時也沒什么人來這里,三個人也是盡情的玩了好一會兒。
到最后一看,嗯,至少有四五斤的魚了,大多是桃花魚和鳑鲏魚,其中也夾雜了一些泥鰍和小鰱魚。
看了看太陽,時間也差不多了,要是再晚,恐怕老媽要比自己先到家來了。
不顧二人反對,陳強執(zhí)意收工。
收獲的魚,大部分給了黃偉,陳強只留下一些自己愛吃的桃花魚,大概有個一斤半的樣子。
提溜著戰(zhàn)果,幾個人沿著灌溉渠,一路向北回家。
這些田埂中的小道對于這里生活的孩子來說,簡直跟在自己家走一樣,門兒清。
七拐八拐的,便穿到了正道上。
陳壯還在為多給黃偉分了魚而悶悶不樂。
黃偉則滿是占了便宜的一路子嘴都沒合上過。
所謂樂極生悲,剛拐上大路,一輛載著乘客的人力三輪便沖了過來,黃偉差一點便被輪子壓住,要不是陳強小心,一把將黃偉拉扯到一邊,剛剛那一下,黃偉就得被撞飛。
人是沒事兒,手里的魚卻撒了一地。
黃偉和陳壯早已經(jīng)愣了神,站在那里發(fā)傻。
陳強看著一地的魚,又看了看停在不遠處的人力三輪。
“怎么騎車的?!差一點就撞人了!”陳強喊道。
三輪車夫停下車,趕緊拋過來,一邊檢查黃偉的身上,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剛剛你們上來太急,真的沒看到,小朋友,哪里不舒服?有沒有撞到?”
“沒有……叔叔?!秉S偉老實巴交的說道。
“怎么沒事兒?魚撒了一地,好多都被車輪壓碎了!”陳強看了看黃偉的畏縮的樣子,有些氣不過的說道。
“該多少,我賠。放心,叔叔絕對不是那肇事逃逸的人!”三輪車夫拍著胸脯說道,那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家萬元戶呢。
什么時候蹬三輪的都這么豪氣了?
陳強這么想,可沒有一點看不起蹬三輪的意思,而是這個年代,但凡是有點錢的都不會去賣力氣。
“好了沒有?!快點!”
陳強還沒說什么,三輪上的乘客不愿意了,那語氣中充滿了呵斥。
“喏,拿著,算叔叔給你們的補償?!比嗆嚪蛞宦?,似乎很著急,直接棉襖里拿出一張一元的紙幣,塞給了黃偉,又胡亂的將地上那些好一點的魚撿起來放在一堆,然后才拍了拍手,不好意思又急迫的蹬著三輪飛速離開。
“什么人???!”陳強仍然有些氣。
剛剛他們走的可是右邊,對方從北面過來,應(yīng)該走路對面才對,就因為對面的路有些坑洼,就逆行趕路,說破天也是他們的錯。
換到后世,不訛得你脫半層皮,那算是萬幸。
“一塊錢!”黃偉拿著手里那張皺巴巴的紙幣,眼睛全是星星。
“見面分一半!”陳壯連忙說道。
“一塊錢,夠買十根冰棍了!”黃偉掰著手指頭算道。
“大冷天的,哪里有冰棍賣?”陳壯好聲沒好氣的說。
“那就攢著,等到明年夏天買?”黃偉看著手里的錢,沒好意思往自己兜里揣,而是看了看陳強。
“行了,留著吧,你該得的?!标悘娐柫寺柤纭?p> “哥……”陳壯有些不愿意了。
“算了,收拾收拾,趕緊走,一會兒回去了趕緊寫作業(yè),要是沒寫完,媽回來找你麻煩,別怪哥沒提醒你!”陳強催促道。
這年頭,一塊錢,在這些小學(xué)生眼里,確實算是大錢了,一支鉛筆才八分錢,一個橡皮一毛二,就連高度的包谷酒,也才五毛錢一斤。
不過陳強也知道黃偉家的情況,這錢到了他手里,基本不可能買冰棍,他家里除了那快走不動道的奶奶,就是那常年癱瘓的父親,母親很早就離開了,這么多年,誰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種事情,在農(nóng)村里,并不少見。
陳壯狠狠的瞪了黃偉一眼,跟著二人身后,朝家里趕去。
“剛才那個麻木,坐一次好像要兩塊錢?!秉S偉邊走邊對陳強說道:“強子,你坐過沒有?”
陳強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
黃偉不明白,說道:“到底做過沒有?”
陳強也不知該給他怎么回答,只好說道:“沒有,我也沒有坐過?!?p> “就是嘛,據(jù)說都是縣城里那些有錢人才會坐得起……”黃偉停不下話頭,不停的巴拉巴。
這個陳強倒是清楚,這種人力三輪車,在這里叫麻木,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么個名字,陳強也不知道,大概是川中傳過來的。
這兩年縣城里才開始有,一輛三輪,據(jù)說也不便宜,好幾百塊,然而不少人都靠著這人力三輪車發(fā)了財。
坐一次看距離收兩到五塊錢不等,運氣好一天能拉個十幾二十單,用不了幾個月這車錢就回來了。
不過,這年頭,真的拉的下面子去干人力三輪的不多。
窮地方的人,這面子倒是什么時候都沒放下過。
反而是那些放的下面子的人,成為了那些死要面子的人后來幾十年都追不上的所在。
能坐得起三輪的,大多都在城里,這里說得好聽是郊區(qū),實際上就是農(nóng)村,家家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過活,哪有那個閑錢去享受?
剛才那乘客,一看就很面熟,肯定是這村或者鄰村的人,只不過陳強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不想這里竟然還有有錢人……陳強搖了搖頭,暗嘲自己井底蛙。
回家途中路過村委,不少人都驚奇三個小孩兒上哪里搞來的這么些魚,竟然還有人要用兩毛錢換黃偉手里的魚下酒。
大款的黃偉,直接回絕了,看得一幫閑散大人一愣一愣的。
這個時候的村委,還是兩個平房一個小院兒,院門口一通長長的告示欄,不是貼報紙,就是一些招工的信息。
這幫大人聚在這里,應(yīng)該是告示欄上又貼了什么新鮮事兒。
陳強瞄了一眼,尋人啟事,看下面還有公章,應(yīng)該是派出所發(fā)出來的。
急著回家,陳強也沒在意,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這個月,說是第五個了,加上今年的,怕是有十幾個了……”
“十一個,你看,那幾個掉了,漿糊印子還在……”
“這么久沒找到,恐怕是活不成嘍……”
起先陳強沒太注意,但是一聽到十幾個,活不成的詞語,那恐怖的記憶霎時間涌上心頭,背脊一陣發(fā)涼,汗毛都豎起來了……
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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