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窮兇極惡的謝某
……
演武館。
“原來魏老是擱這兒躲清閑呢?!?p> 聞聲,魏老爺子執(zhí)棋子布局的手一頓。
只見謝池款款走了過來,穿著懶散的絳紅復(fù)古上衣,云白舒閑下裳,踩著一雙奶清飛織鞋,懶洋洋的往近移。
灰白色的頭發(fā)松松垮垮的系著。
模樣冷,笑看年輪空卷,百事彷徨。
魏老頭一愣,勉強(qiáng)笑笑,臉色不太好。
到底是上了年紀(jì)了,有些話放在心里憋屈的很,他還是忍不住想要一吐為快。
“今兒吹的是東南風(fēng)還是西北風(fēng)???怎么把謝三爺給吹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您有何貴干哪?”
謝池走到他對面的椅子上,落座。
“魏老看來是辣椒吃多了,火這么大?!?p> 她說得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話音剛落,魏老爺子就像是被踩到了痛腳,火更加攻心了,頗有些氣急敗壞:
“我說祖宗啊,您老到底和魏楓那臭小子說什么了?他這一趟回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哪哪兒都不對,我說一他非要說二,我說往東他就要往西。
我都快懷疑他是不是被你給調(diào)包了!”
別安慰他,他已經(jīng)懷疑人生了。
謝池低頭,幫他擺弄棋局。
“魏老安心,謝某不過是幫他理一下做生意最起碼的籌謀……雖說有些駁魏老的面子,但終究是好過因為心慈手軟與成功失之交臂的?!?p> 魏老爺子皺了皺眉,兩兩相較之下,確有道理啊……
啊呸,有個鬼的道理,分明就是強(qiáng)詞奪理!
他看向謝池,見她無心多言的模樣,做了好一會兒的深呼吸。
魏老爺子長嘆一聲,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語重心長。
“三爺啊,老爺子承認(rèn)這事兒是我的不是,可你也明白,豪門望族近親的血涼薄的很。魏楓那小子又從小與我無甚親近,真經(jīng)不住您的挑撥。”
他看著謝池譜好的亡局,渾濁的眼睛里,一往而始的算計。
“謝三爺,這也怪不得老爺子出此下策,從我們談攏了生意直至今兒個,玄厄門可沒有半點消息傳來……這讓老爺子我如何能夠放心?”
從簽了那份合同,謝池再無任何舉動。這才是魏老利用魏楓的初衷,也只是留條后路。
若魏楓與謝池能成……也算是一樁佳話。對魏家大有裨益。
可他也沒料到,謝池遠(yuǎn)比想象中的難纏。魏楓在拾漁苑的日子里,兩人就連多余問候的話都沒說……
果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現(xiàn)實。
魏老爺子眼中的遺憾一直不多不少。
謝池卡著時間擺譜,最后的各一枚黑白子落下,人剛好進(jìn)來。
盛西櫻摘掉頭上戴的禮帽,特意一身黑,形如鬼魅不留行。
他直接將東西遞給魏老,妥妥自信的飄給謝池一個眼神,自覺的站在一旁。
魏老爺子疑惑的接過,等看清楚手上的東西之后,瞳孔猛然縮小……
半個時辰以前。
路今生收拾好一身行頭回到路宅,見路父收拾著正要出門。
她心下思索一番,還是迎了上去。
“爸,魏家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可還順利?”
路父慈祥的看著她笑了笑,狐貍眼里精光凜凜。
“乖女兒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絕對不會讓四爺失望的……哎喲,先不說了,我得去趟公司安排一下收購魏氏的后續(xù)?!?p> 聽這語氣,八成是十拿九穩(wěn)了。
話音剛落,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門。
路今生思量著,心里還是有些不踏實。萬般斟酌之下,還是去了路父的書房。
畢竟是在路家,她沒有戒心,直奔主題。
她移開辦公椅下的木板,從里面掏出一個木匣子。然后又從椅子的板子下方抽出一把鑰匙開了鎖。
婚書。
這是鄴城的規(guī)矩,兩家門當(dāng)戶對喜結(jié)良緣時要寫下證婚書作保。手持證婚書的一方如歸還于另一方,則代表婚約作廢。
路今生牢牢地把婚書攥在手里,臉上浮動著冷笑,不禁喜悅的喃喃自語。
“魏家當(dāng)真以為一個謝池能夠力挽狂瀾?魏老爺子年紀(jì)大了,竟仍舊不減天真……”
“天真的是你吧,路大小姐?”
一道聲音從身后逼近,待路今生反應(yīng)過來,已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刺痛,還沒等她看到那人的模樣,便暈了過去。
盛西櫻扶著帽子甩了甩額前的碎發(fā),唇角掛著輕佻的笑,左手中拿著一只細(xì)小的針。
他將針別在衣服上,蹲下身,伸手抽走路今生手中的婚書,還特意抬起她的下巴細(xì)細(xì)端詳,毫無收斂的嘆息。
“這模樣也就占了個嬌生慣養(yǎng)吧?還不如那謝小祖宗呢……唉,路小美人兒,下次再見嘍。”
他把婚書放進(jìn)衣服口袋里,大大方方的翻窗而去。
偷雞摸狗雞鳴狗盜,盛五爺可是行家。
……
路家近來的風(fēng)向確實不對。
玄厄門的人扣留了一批私貨,是軍火,落款是蔣四爺?shù)拿麅骸m樚倜喜橄氯?,竟然引出了路今生的父親。
在謝三爺眼皮子底下走私軍火,這和明面上剛鄴城的規(guī)矩有何區(qū)別。
再者,魏家與路家本算是姻親,可魏家出事以后,路家的態(tài)度卻并非十分明朗。
眼饞魏氏第一家族的地位,不僅落井下石,而且還在背地里收購魏氏的股份。
盛西櫻自覺乖巧的站到一邊,看魏老爺子一臉沒反應(yīng)過來,無辜的攤了攤手。
?(●′?`●)?
我也只是聽命辦事兒啊。
謝池后仰一躺,覓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著,看著這一盤亡局,一切盡在掌握。
她勾著唇,輕笑著:
“魏老是個明白人,好不容易拼了大半輩子才和魏家有了今天,自然是不想看魏氏毀于一旦的。”
路家背地里做收購魏氏的事情就已經(jīng)是做絕了,如果這時候路家再交還婚書,魏楓的名聲基本就毀了。魏氏自然也不可能隔岸觀火。
魏老爺子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謝三爺?shù)囊馑嘉颐靼???墒恰?p> 即使這時候拿回了婚書,一切仍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盛西櫻理了理衣袖,幽幽道:“魏老何不先發(fā)制人呢?”
謝池眼角輕挑,難以相信的看了他一眼。
盛西櫻:好歹老子也是你手下的!
“魏老,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顧念舊情的時候了。你魏家與我謝池是一丘之貉,路家也搭上了蔣四爺?shù)拇?,您覺得,這關(guān)系還有的挽救么?”
聽她的語氣,早已洞悉一切。
魏老爺子神色復(fù)雜。
原來一開始,就是一場請君入甕的局……
這位謝三爺,當(dāng)真是名不虛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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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楓來到演武館時,見門口一輛大眾車正駛?cè)ァ?p> 他見過,有玄厄門的標(biāo)志。
他趕緊進(jìn)去,俊顏上沾著幾分憔悴,眼底青郁,滿身風(fēng)塵。
魏老正在收拾殘局。
廖館長不在。
“爺爺,剛剛謝池是不是來過了?”
他抿著唇,臉色不好。
魏老揉了揉太陽穴,將婚書呈上,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方像是個遲暮老人。
“楓兒啊,魏家祖輩經(jīng)營的關(guān)系,怕是要折在我手上了……”
魏楓面露擔(dān)憂,也想明白了自己和謝池那事兒并非全怪爺爺。
他上前去到魏老身邊,有些緊張,又有些氣憤。
鳳眸隱晦,波濤難料。
“爺爺,您寬心,不管謝池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定會有法子補(bǔ)救的?!?p> 看來謝某窮兇極惡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魏老笑著搖了搖頭,并沒有多說。
“楓兒,找個合適的日子把婚書退還給路家吧?!?p> 魏楓滿眼難以相信,卻也顧不得去詢問婚書的來因。
“爺爺,如果這時候路家撤資,輿論氛圍必會逆轉(zhuǎn),再冒出來些個流言蜚語,魏氏的形象可就真維護(hù)不住了。您可要三思啊?!?p> 魏老爺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心意已決,晚些時候,我自會同你說道因由……楓兒,先去休息一會兒吧?!?p> 魏楓的神色立時變得有些蒼白無力,嘴角牽強(qiáng)的笑著,滿目遲疑。
……
南景苑。
林邵衍依舊在沙發(fā)那頭看報紙,不疾不徐,現(xiàn)世安穩(wěn)。
林管家煎好藥端了出來,神色彷徨,話到了嘴邊卻有點說不出來。
“少爺,剛剛……路小姐……她……”
林邵衍抬手理了理領(lǐng)口,看著他,輕聲道:
“阿也來過?”
林管家點了點頭,不知道如何開口。
男子繼續(xù)低頭翻閱報紙,嗓音清潤?;腥舯苁莱鰤m,姿容清雅,白衣勝雪,王侯將相。
“林叔是看著我長大的,不必如此欲言又止。”
林管家將藥放到桌上晾一下,低著眼睛,索性還是開了口。
“少爺,其實我看出來了,三爺對您和別人不一樣?!?p> 林邵衍沒有說話。
林管家又道,把前塵往事都抖了出來。
“您剛昏迷的那段時間,三爺經(jīng)常來看您,囑咐我好好照顧您。當(dāng)時她手底下也沒幾個人,可為了保護(hù)您,三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光白醫(yī)生就為她做過好幾場取子彈的手術(shù)。
她對您哪,在我看來,可真真是情深意長?!?p> 林管家仿佛見證了一中至死不渝一般,臉色都有些驕傲,卻忽然間又黯然了下去。
“可是您這醒來沒多久就……就和那大小姐,那啥……這不是扎謝三爺?shù)男膯???p> 林邵衍勾唇,“原來她待我……竟如此情意綿長啊?!?p> 林管家點了點頭?!吧贍?,我可都是親眼所見,絕不敢信口雌黃。而且,您這不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jì)了……”
他笑瞇瞇的用眼神暗示林二爺。
林邵衍合上了報紙,緩緩遞到一旁,后仰靠在沙發(fā)上,長長的睫毛底下鋪著一層晦暗。
好一個……情真意切。
“林叔去忙吧。至于路家小姐……晚些時候,我自會同三爺說道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