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晟遠遠看著男孩與老人，他無法移動也無法開口，像一個電影觀眾，默默注視著劇情的發(fā)展。
“這是什么，又是夢嗎？”
眼前的場景讓陳晟想起了那晚，他拿到那本武俠小說后做的夢。
夢境還在繼續(xù)。
隨著男孩接過劍，面前的場景煙消云散，破碎的煙塵重新升起，凝聚成一處露天的場所。
“孩子，你是個天才，在沒有任何人指導的情況下，居然能在開啟第一魄前，將內力修煉到這個地步。不過從現在起，你需要忘記過去你揮劍的招式，動作，忘記你內力的運行軌跡，忘記一切，從頭開始。”
陳晟的意識出現波動，朝著男孩的方向迅速靠近。
“來了，又是傳功嗎？”
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陳晟明白，這次入夢依舊是那本武俠小說的功勞。
“莫非，是楊伊留下的那塊玉石？”
陳晟篤定，自己之所以能再度入夢，一定是自己把楊伊留下的玉石給了那本書，才有了囡囡了今日的夢境。
很快，他的意識徹底進入了男孩的身體。
剛一同步，如江河奔涌般的內力洪流，在他腦中激蕩。
?。。?！
“這是內力？”
感受到男孩體內猶如江河湖海般的內力，陳晟目瞪口呆。
他又對比了一番自己體內的“潺潺溪流”，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是個孩子，才六七歲?。?p> “有人三魂七魄，七魄主身，三魂主命。你的內力遠超常人，我們便從七魄的氣魄作為起點，開端。”
“氣力合中樞，主行動。”
老人給男孩講述著修行的道理，陳晟卻聽得仔細，恨不得一字一句掰開了，咬碎了吞進肚里。
“修行七魄，原來內力只是最開始的輔助嗎？”
就在陳晟感應著男孩體內奔騰的內力是，老人手持一根翠竹，搭在男孩身上，從小腹一路移到咽喉。
“內力沉于丹田，你以氣血搬運，行一大周天，最后匯聚于咽喉關隘?！?p> “氣魄處于咽喉，咽喉是人體脆弱的部分，沖開七魄時，你須得萬般謹慎，否則喉輪破碎，神仙難救?！?p> 男孩點了點頭，原本就已奔騰的內力此刻赫然掀起滔天巨浪，呼嘯著在體內盤旋，順著經絡一路向上，最終匯聚于咽喉前方。
宛若一坐無形的大壩落在，擋在了關隘之地。
呼嘯而來的內力撞上了大壩，被瞬間阻斷，力量蓄積，隨著內力遠遠不斷的涌上。
大壩水位迅速拔高，被阻斷的內力發(fā)出雷鳴般的咆哮。
外界，老人吃驚地看著男孩，后者身側的空氣都變得扭曲。
隨著內力積蓄，大壩也開始搖晃起來，終于，在最后一股內力合流，固若金湯的大壩裂開了一條縫隙，眨眼間瞬間消失。
失去了阻礙的內力如狂龍般橫沖直撞，直入咽喉。
“咔嚓。”
男孩體內，一聲若有若無破碎聲響起。
扭曲的空氣恢復原狀，男孩輕吐一口氣，緩緩睜開眼，體內奔涌的內力已然蕩然無存。
半透明的咽喉處，一道虛幻的命輪正緩緩轉動，最后重新歸于平淡。
……
痛，像是利刃切割皮肉，整個人被塞進了絞肉機。
好熱！
一片黑暗中，陳晟感覺不到自己身在何方，體內像是有條狂龍橫沖直撞，將他的血肉，經絡一點碾成碎片。
痛楚像是有人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開他的皮肉，剝離血管，骨膜，用薄如蟬翼的刀身在他裸露的神經上緩緩滑動。
緊咬牙關，陳晟勉強維持著最后一點清明，奮力想要馴服體內那奔騰的狂龍。
意識騎上這匹狂龍，死死抓住韁繩，帶著狂龍一路奔馳，朝著他該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狂龍沿著經絡一路向上，一路向上，終于抵達一處神秘的部位。
“給我停下！”
陳晟大吼著，一堵無形的屏障擋在了狂龍面前，截停他的腳步。
“吼——”
狂龍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吶喊，全身的力量都在著短短的時間內匯聚完畢，迎著面前的屏障發(fā)起沖鋒。
然而，屏障消失了。
狂龍一頭沖了出去，帶著不可匹敵的氣勢撞進了那處神秘之地。
“哇——”
床頭，陳晟猛地坐起，他張口噴出一道漆黑的血箭。
他仰頭深吸一口氣。
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的咽喉，鼻腔，肺腑前所未有的順暢。
他轉過頭去，看著鏡中的自己，半透明的咽喉正在恢復正常，一個漩渦般的星云漸漸隱沒。
“我這是開啟氣魄了？”
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除了汗水很多外，并沒有像小說中所謂的伐毛洗髓那般出現臟東西。
“還好，這樣我就不用洗床單了。”
松了口氣，陳晟將枕頭拿開，露出下方的道經。
然而，道經依舊是道經并無變化。
聯(lián)想到熟悉的夢境。
他又把目光投向床頭的書冊。
“應該是昨晚我又給它喂了鬼怪的玉石，所以才會反饋到我身上，讓我打開氣魄。”
……
早上八點，西川中學考點。
陳晟早早地來到考場，和邱銘對好口供后，向班主任解釋了一下這昨天沒去學校的原因。
“別的就不說了，好好發(fā)揮?！?p> “我沒問題的?！?p> 陳晟那好準考證，和邱銘站在緊閉的大門口。
“你緊張嗎？”
邱銘臉色緊繃。
“還好?！标愱蓳u搖頭，他盡量將陰氣的事甩出大腦，等到這次考試結束后再說這些。
“我緊張，要是這次考不好，我爸就要把我送出國去讀大學了?！?p> 邱銘狠狠一揮拳。
“我可不想天天吃炸魚，薯條！為了我的胃，我這次也必須考好！”
“加油?！标愱膳牧伺淖约汉门笥训募绨?，隨即不再出聲，安靜等候進入考場的時刻。
華夏高考考兩天，分別是語文，數學，文綜/理綜，還一門自選外語。
外語這一門陳晟選的是英文，這門外語最簡單，而且教英文的老師學校比較多，他不需要去外面補課，對他而言很友好。
兩天的高考時間，陳晟沒有在進行修煉，專心將所有精力放在了備考上。
……
“叮——”
“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止作答……”
隨著考試鈴聲響起，陳晟合上中性筆筆帽，他轉頭看向窗外。
明媚的六月驕陽將四方照的透亮，高樓的陰影投射而來，將世界分成了陰與陽兩個部分。
最后一線陽光透過縫隙落下，停在陳晟面前的課桌上。
“喂，老陳！明晚同學聚會，你要去嗎？”
走出考場，邱銘抓住陳晟的肩膀問道。
他想了想又補了句。
“今天用剩下的班費，許校還贊助了不少，免費的。”
最后三個字讓陳晟停下了腳步，他想了想，問道。
“幾點鐘？”
“嘿嘿，晚上六點，校門口集合?！?p> 離開考場，邱銘坐上他們家的車走了，陳晟從兜里摸出兩元硬幣，準備坐公交回家。
考場到孤兒院有直達公交車，兩塊錢坐到底，陳晟走下車，從小區(qū)中間插過去，這樣可以節(jié)省八分鐘。
拐進小巷，陳晟突然停住腳步。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正拿著一袋肯德基，自顧自吃著。
陳晟微微挑眉，腳步只是頓了頓便繼續(xù)上前，在即將略過那個男人時。
“你很喜歡吃肯德基嗎？”
男人摘掉手上戴著的透明塑料手套，扔進袋子。
“其實這種食品不太健康，你應該少吃一點。”
陳晟轉過頭，無奈看著面前熟悉的男人。
“喂，你很無聊誒?！?p> 風衣男擺弄了下肯德基口袋，當著陳晟的面套在了頭上。
“怎么樣，像不像？”
“你忘了給眼睛留兩個洞?！标愱梢槐菊浿赋隽藢Ψ降穆┒础?p> “咳咳咳，果然還是你經驗豐富。”
風衣男連忙摘下頭上的口袋，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
“上次太匆忙忘了自我介紹?！?p> 風衣男向陳晟伸出右手。
“我叫王海，是駐西川特別事件行動隊的隊員，專門負責處理各地靈異事件?！?p> “你就是處理了宏陽大廈藏尸案件的陳晟同學吧?！?p> 上下打量了一眼陳晟，王海嘖嘖稱奇。
“沒想到你居然才高中畢業(yè)，真是英雄出少年?！?p> “你也很厲害，在翠鳳樓還是多虧你們了?！标愱珊屯鹾Ｎ樟宋帐?。
“現在有時間嗎？我們想和你聊一些事”。王海指了指小巷口停著的越野車。
“抱歉，可以晚一點嗎？”
陳晟指了指遠處的孤兒院。
“我的家人在等我?！?p> 王海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倒是我們唐突了，那你看你多久有時間？”
陳晟想了想。
“晚上吧?！?p> “那行，就在西川支隊吧，張衛(wèi)東他們局里，你應該認識?！?p> “認識?！?p> “那就說好了，今晚不見不散。”
心不在焉的回到孤兒院，遠遠地陳晟聽見屋子里傳來孩子們的聲聲歡呼，鼻尖抽動。
空氣中飄蕩著肉香。
他沿著氣味一路走到一樓大廳，只看見大家都已經圍著餐桌做好，老院長穿著圍裙，將一大盆水煮肉片放在桌子中央。
“阿晟，你回來了?！崩显洪L用圍裙擦了擦走。
“從今天起你就是大學生，恭喜?！?p> 香料撩動他的鼻腔，胃部開始翻騰，看著滿座佳肴，陳晟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不便宜。
“院長，你這是干什么，太破費了?！?p> 老院長滿是皺紋的臉堆滿笑容。
“這有什么破費的，今天我高興，我的孩子馬上要讀大學了，怎么？我還不能慶祝一下？”
說著，老院長轉頭看向身后。
“孩子們，你們說今天該不該慶祝？”
“該慶祝！”
“恭喜陳哥哥考起大學。”
“祝陳哥哥早日找到女朋友?！?p> “……”
看著眼前一個個活潑的身影，陳晟的眼睛微微瞇起，彎成了半個月牙。
這些都是他的親人啊。
他最愛的親人，最愛他的親人。
“快坐下吧，菜都要涼了?！崩显洪L摘下圍裙將陳晟拉倒壯壯身旁的空位坐下。
隨即一揮手。
“都吃吧，不然菜就要涼了！”
“院長萬歲！”
“萬歲！”
幾個七八歲出頭的孩子早就忍不住了，他們以前可沒吃過這么豐盛的菜肴，聽見院長一聲令下，拿起筷子戰(zhàn)斗了起來。
“壯壯，來，多吃點肉?！?p> 陳晟夾了塊牛肉放進壯壯的碗里，后者原本蒼白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不少，只是還沒有以前健康。
壯壯將牛肉在飯里滾了滾，讓上面的湯汁侵潤米飯，這才夾起放進嘴里，咬了一半，混著米飯吞下。
“陳哥哥，上次要抓李老師和小美的壞家伙他還回來嗎？”
陳晟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他放下筷子，摸了摸壯壯的頭頂，看著后者的眼睛，很認真道：
“壯壯，你放心。陳哥哥以后不會讓任何壞東西接近你們的，相信哥哥，好嗎？”
“唔?！眽褖腰c點頭，咽下一大口米飯，沖著陳晟露出憨憨的笑容。
“陳哥哥，吃飯?！?p> 他像是完全忘記了幾天前，魂魄被鏡女捕捉的記憶，再度恢復到那種沒心沒肺的狀態(tài)。
可陳晟不能忘記，他無法想象老院長看見壯壯尸體的場景，也無法想象，一座靈堂在院子里搭起的樣子。
他不能接受這種事。
默默端起碗，陳晟視線環(huán)顧，看著一個個面帶笑容的孩子。
這是他的家，他不允許任何人還是其他東西，破壞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