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骰子在沙丘上翻滾,第五次停在“鬼”面。
楚風望著掌心潰散的修羅虛影,終于確認這枚骰子正在吞噬蘇璃的命數(shù)。她的發(fā)梢已染上霜白,眼角淚痣淡得近乎透明。
“去西域?!?p> 蘇璃用劍尖在沙地勾勒星圖,“大雷音寺的往生池能暫時凍結因果?!?p> 駝鈴聲穿透熱浪時,楚風看到了佛國奇景——八百金身羅漢虛影托舉著倒懸佛塔,塔尖垂下的青銅經(jīng)幡刻滿梵文。當骰子第六次擲出“神”面時,漫天羅漢突然睜眼,手中降魔杵齊齊指向兩人。
“施主身負孽因,入不得無垢佛土。”
為首的伏虎羅漢聲如洪鐘,座下猛虎額間竟嵌著紫色星紋。楚風的天誅劍尚未出鞘,骰子突然騰空自轉,在“人”面停住的剎那,所有羅漢動作驟停。
蘇璃趁機割破手腕,鎏金血液在沙地繪出曼荼羅陣。陣成之時,佛塔底層洞開青銅門,門內傳出令楚風血脈震顫的誦經(jīng)聲——那是用秩序神族古語吟唱的《往生咒》。
伏虎羅漢突然暴起,猛虎化作青銅鎖鏈纏住楚風右臂。他正要催動神血,卻發(fā)現(xiàn)鎖鏈在吸收龍煞之氣,臂上青鱗逆向生長刺入骨髓。
“這是因果枷!”蘇璃的劍鋒斬在虛空,“別用神......”
話音未落,骰子第七次翻滾,停在滴血的淚痣面。
佛塔內的時空是錯亂的。
楚風踏著青銅臺階上行,身后卻傳來下行腳步聲。當他回頭時,看到二十個呼吸前的自己正向下狂奔,懷中蘇璃的面容快速衰老。
“這是無相階。”虛空中浮現(xiàn)老僧輪廓,“每一步都在切割因果?!?p> 楚風揮劍斬向幻象,劍氣穿透僧袍卻激起鐘鳴。三百六十口青銅鐘同時震顫,每聲鐘鳴都剝離一段記憶:他看見三歲的自己在佛塔頂樓玩耍,而現(xiàn)實中那里本該是禁地。
骰子突然發(fā)燙,停在“天”面。楚風福至心靈地踏著鐘聲節(jié)奏上行,在第七步時抓住時空裂縫中的青銅經(jīng)幡。幡面展開的瞬間,他墜入三萬年前的場景:
幼年蘇璃跪在佛前,老僧正用金針挑取她的淚痣。當血珠落入往生池時,池水沸騰凝成骰子形狀——這正是因果律容器的誕生時刻!
“原來是你......”楚風劍指老僧,“大雷音寺早與林玄夜勾結!”
現(xiàn)實中的佛塔開始崩塌。楚風在時空碎片中看到真相:往生池底沉著三百枚星紋舍利,每顆都寄存著林玄夜的分魂。此刻這些分魂正通過青銅經(jīng)幡,源源不斷注入蘇璃體內。
蘇璃突然睜開雙眼,瞳孔中星紋輪盤轉動:“時辰已到?!?p> 往生池炸開萬丈水幕,蘇璃的素衣化作星紋袈裟。
她手中多出柄逆刃佛刀,刀身刻著的梵文正是《罪典》殘章。楚風的天誅劍與之相撞時,竟發(fā)出晨鐘暮鼓般的轟鳴。
“這是大慈悲刀。”蘇璃的聲音帶著佛韻,“斬業(yè)不斷人?!?p> 刀光過處,楚風臂上因果枷應聲斷裂,代價是三年壽元被吸入佛刀。骰子瘋狂自轉,在“地”“人”“神”三面來回跳動,每次停頓都引發(fā)佛塔結構變異。
當骰子第廿四次停在“鬼”面時,楚風終于觸碰到往生池。池水映出的卻不是倒影,而是九千九百個正在老去的自己。他咬牙將骰子投入池中,池底舍利突然射出佛光鎖鏈。
“等的就是此刻!”
楚風拽著鎖鏈躍入池底,鎮(zhèn)獄刃刺穿最中央的舍利。佛國震動中,他聽到林玄夜的慘叫——這枚主舍利竟寄存著本體三成神魂!
蘇璃的佛刀突然調轉方向,斬斷楚風左臂的同時劈開虛空裂縫。斷臂墜入往生池,化作青銅手臂抓住主舍利。楚風在劇痛中明悟:這條手臂寄存著蒼龍逆鱗最后的精魄。
“走!”蘇璃扯著他躍入裂縫,“梵骨要活了!”
池底舍利匯聚成百丈佛骨,每節(jié)指骨都刻著星紋。這具融合佛魔的骸骨抬手便捏碎佛塔,塔中八百羅漢金身盡數(shù)崩解,化作金粉修補骸骨裂紋。
虛空裂縫通往燃燈古墓。
楚風跌坐在青銅棺槨前,看著蘇璃用佛刀雕刻自己的墓碑。碑文竟是秩序神族古語寫的悼詞,落款處日期是三千年前。
“你曾在這里死過七次?!?p> 蘇璃點燃墓室長明燈,火光映出壁上七道劍痕,“每次我都重刻墓碑?!?p> 楚風觸碰最新那道劍痕,記憶如毒刺入腦——在第三次輪回中,他正是用這道劍氣貫穿蘇璃丹田。燃燈古墓的真相令人窒息:這里是因果律的回收站,所有被斬斷的因果線都埋在此處。
骰子從虛空墜落,表面多出佛骨裂紋。當楚風再次擲出時,骰子懸空不落,六面同時顯現(xiàn)淚痣圖案。蘇璃的鎏金血自動凝成絲線,將骰子縫入他心口。
“現(xiàn)在你是因果容器了?!?p> 她眼角的淚痣徹底消失,“下次擲骰,燃燒的將是你的......”
佛骨巨手撕開墓室穹頂,林玄夜的聲音伴隨梵音降下:“好徒兒,該回諸神臺行拜師禮了?!?p> 楚風握緊骰子,發(fā)現(xiàn)上面浮現(xiàn)出細小的倒計時——距離因果律徹底暴走,還剩七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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