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jié)之前,吳悅有了一次創(chuàng)業(yè)的機會。那天,表哥來家里串門,問他有沒有承包食堂的計劃。那是三環(huán)邊上的一個小區(qū),里面全是辦公樓,食堂卻只有一家。
本來上一家干得好好的,承包人突然住院了,這一病也就有了隱退的心。投資人四處托人打聽,沒想到從西三環(huán)打聽到了北三環(huán)。
從個人意愿上說,這個業(yè),他打心里是不想創(chuàng)的。他跟前任的感情是從西餐廳一起工作時開始的,分手之后他就轉行了,不想再回到那個傷心的工作環(huán)境。
他是個念舊情節(jié)很重的人,跟浙江的女友,也就是那個網(wǎng)戀的小姨子分手后,他有好幾年的時間不看浙江衛(wèi)視。跟前任分手后,因為前任是盛產(chǎn)雪梨的趙縣人士,他從此戒了最愛吃的涼菜——紅酒雪梨。
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他是雙魚座,按理說只有十四秒的記憶。但偏偏卻有蘇秦過目不忘、走馬觀碑的本領——僅僅是記仇這個領域,只能說雙魚座的人心事太重了……
這件事表哥隔三差五就問一回,吳悅沒動心,他爸動心了。
老吳家祖上是地主出身,想當年,在村里是赫赫有名的吳三角:如果說村子是一個正方形,那么有三個角的地都是老吳家的。
在老吳家有個不成文的共識——但凡自己干點什么小買賣,都比上班強。掙不掙錢的放一邊,他現(xiàn)在正處于相親的敏感階段,跟女方介紹起來也好聽……這都什么邏輯……
因為這個謬論,吳悅沒少跟老吳家的人抬杠:老板那么好當都去創(chuàng)業(yè)了,我倒是想當下一個馬云,老吳家墳頭長那根蒿子了嗎?
一個月下來,吳悅被磨得沒了主意。思雯知道這個消息后倒是挺開心:
“挺好的!離我們公司不算遠,打個車十分鐘就到了?!?p>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蹭飯了呀!”
吳悅擺擺手:“去去去!老娘們兒家你懂什么!”
思雯狠狠掐了吳悅一下:
“你再說一遍?”
本著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原則,吳悅不得已跟著表哥和老爸去西三環(huán)那邊考察。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矛盾:當一件事情存在兩種或者以上的分歧時,只需要相信——大多數(shù)人是對的。但是,在大部分上市公司里,又偏偏存在一票否決權。目前的他,還沒有一票否決的權利,不然,肯定不會這樣屈服。
可是經(jīng)過一番考察后,吳悅又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好項目: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小區(qū)的食堂,再想找一個小飯館,都得走上好幾公里。也就是現(xiàn)在小區(qū)辦公樓還沒幾個租戶,每天吃飯的,也就物業(yè)公司的幾十號人。
能賺錢是肯定的,只不過后期有多火爆,前期就能有多蕭條。食堂投資人給算了一筆賬:刨去進貨成本,每個月能有一萬塊錢的毛利。
諾大一個食堂,沒有三個人根本就玩不轉,平均到每個人頭上也就三千多塊錢。這點錢,吳悅使使勁送半個月水也就掙出來了。
而且,后期人多了之后房租怎么說呢?雖然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置辦,也沒有承包費。等把食堂人氣兒養(yǎng)起來呢?萬一投資人獅子大開口,羊毛總不能出在豬身上吧?
這個問題吳悅的表哥和老爸也想到了,他們得出的結論就是:前期接手等于在幫他們,等好起來肯定會優(yōu)先考慮這邊的。到時候無非花錢解決,吳悅心想也是這么個理兒:這個世界上,99%的事情花錢就能解決;至于剩下的1%,需要花更多的錢。
幾番調(diào)查過后,吳悅開車帶車老媽、舅舅去了那個小區(qū)。交給投資人兩萬塊錢的押金后,正式接手了食堂。
接手后,吳悅收拾了一天的衛(wèi)生。他以前工作的西餐廳屬于四星級,無論衛(wèi)生還是服務在市里都排的上前幾名。
食堂的這衛(wèi)生,也太不衛(wèi)生了。且不說地磚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黑點,光是灶臺白色瓷磚上厚厚的一層黃油,讓人看了就沒食欲。
其實吳悅比大部分食堂良心多了,不但衛(wèi)生達標,調(diào)料和青菜也是家用級別的。
食堂的套路他早就領教過,說是土豆燉牛肉,碰上有良心的知道往土豆里放幾塊邊角料;碰上黑心的,直接胡攪蠻纏——牛還沒燉熟自己跑了??伤玫亩际钦娌膶嵙?,油水也大。
而且,小區(qū)里沒有超市,他來之前,食堂只賣礦泉水。來了之后,各種飲料品種也全了,包括啤酒和一些小零食。他還想著,等以后人多了,把西餐的那一套也撿起來。果然,沒幾天就收獲了很多好評。
那天下班后,思雯招呼也沒打就來了??匆妳菒傔€在廚房收拾衛(wèi)生,就悄悄跑到他身后捂住眼睛:
“猜猜我是誰?”
吳悅聽力很好,早就發(fā)現(xiàn)她了,抓住手摸了半天,半天不說話。
思雯急了:“快說我是誰?”
吳悅繼續(xù)裝傻:“從聲音判斷是個女的?!?p> “廢話!再猜!”
吳悅摸著思雯的手,又是半天:“你姓熏,熏悟空的熏,對吧?”
“說話細聲細語的,像蚊子叫,名字里應該有個雯?!?p> 思雯這才發(fā)現(xiàn)上當了,一拳捶在吳悅身上:
“你就壞吧!早就知道是我,還摸這么半天!”
“這不是好幾天不摸,沒手感了嘛!”
“呸!就你能說!”
“難道你不喜歡我的能言善辯,只欣賞我美麗的容顏嗎?你就這么膚淺嗎?”
思雯無語了:“哥……咱能要點臉嗎?”
“你怎么來了?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思雯白了她一眼:“拉倒吧!吳總一天天日理萬機的,微信都不怎么回了,哪有時間接我呀!是不是追到手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二傻子,給你普及個知識:心上人是放在心里的!再說了!我也沒追呀!這不是郎情妾意,水到渠成嘛!”
“滾!油嘴滑舌!就是你追得我!”思雯找了個位置坐下,喊了一聲:
“小二!過來!”
吳悅往肩上搭了一條白毛巾,配合著演了起來。
“呦!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你們這兒都有什么菜呀?”
“回客官,小店精通南北大菜,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煮、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腸……”吳悅背起了相聲段子里的報菜名。
“你想撐死我呀!挑幾道拿手的端上來!本姑娘餓了!有喝的沒有,先取出來?!?p> “好嘞!”吳悅拿出一瓶營養(yǎng)快線,擰開瓶蓋遞到思雯面前。
“客官稍等,馬上就來!”
半個小時后,一桌豐盛的晚餐做好了。之所以這么快,一是因為灶臺火旺,二是因為明天要炒的菜都提前備了出來。
“這么多?我也吃不下呀!”
“吃不了,兜著走嘛!”
思雯瞪了吳悅一眼:“你是不是又把我當豬了?”
吳悅賤嗖嗖回了一句:“打聽出來也是?。 ?p> “你過來!”
“過去好挨打是吧?你以為都跟你是的,那么笨!”
兩人打情罵俏的功夫,吳悅他媽看見食堂的燈還亮著,從臥室出來了:“悅悅,怎么還不睡???”
思雯一見還有別人,差點沒噎住,慌忙嚼了嚼,咽下嘴里的飯菜。嗲聲嗲氣的喊了一聲:
“阿姨……”
那聲音,聽得吳悅骨頭都酥了。一會得問一下思雯:為什么跟他說話時就左一句滾,右一句不要臉的。
吳悅他媽一看是個女生,趕緊打著哈氣回去睡覺了。看見吳悅他媽回了臥室,思雯趁吳悅不備,狠狠掐了他一下。
“你怎么又掐我?”
“你媽在這怎么不跟我說呀!人家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哎呦!酸不酸!還人家……”吳悅小嘴一撅,“有我在,咱媽還能吃了你呀!”
“滾!誰跟你咱了!”
“跟我你還客氣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滾!”
“再說了,丑媳婦早晚見公婆嘛!”
“哎呀!你再說我不吃了!”思雯筷子一橫,撒起了嬌。
吳悅坐到對面問:“我媽天天在這,以后還敢來嗎?”
“來!我這么好看,你媽肯定喜歡我!”
“是是是,美得一拜天地,不是!一塌糊涂!”
思雯瞪了吳悅一眼:“你就不要臉吧!”
“蚊子,想當媽媽嗎?吃完跟我去接小斗斗?!?p> “???什么小斗斗?”
“小斗斗嘛!小時候你媽沒教過你看圖識字嗎?”
“……小斗斗……”思雯回憶了半天,恍然大悟:所謂的小斗斗,跟“發(fā)福蝶(花蝴蝶)”、“大腦副(大老虎)”、“小兇許(小松鼠)”是一個意思……
“你幼不幼稚?。俊?p> “這叫童心未泯!啥也不懂!”
“你怎么也不征求我的意見呀?”
吳悅一本正經(jīng):“這家里誰說了算?”
思雯:“……不要臉……”
“先給它起個名字吧!叫小雯好不好?”
“滾!怎么不叫小可呢!”
“這不是希望它跟你一樣漂亮嘛!你不在的時候我還可以睹狗思人?”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歪理呀!”思雯一邊說一邊掐吳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