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書兒

　　楚亦此時(shí)受了內(nèi)傷，站不起來，只能努力抬起頭，擰眉看了一眼門邊，“是丁瑞書？”

　　“楚少卿真是聰慧。”一個(gè)溫婉的女子聲音從廊道盡頭傳過來。

　　朱影此時(shí)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躬身躲到了白色的臺子后面。

　　玉璧石門無聲地打開，一縷亮光伴著兩個(gè)鬼魅般的黑影投在大理石地面上。

　　陸老夫人款款邁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那個(gè)身穿黑衣的瘦削老頭。

　　“都說長安楚問離手上沒有破不了的案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标懤戏蛉藪吡艘谎刍靵y的密室內(nèi)，用手輕掩口鼻，又向身后的張伯使了個(gè)眼色。

　　張伯便腳步輕輕地走過去，像提著只大鵝似的將朱影抓了過來。

　　楚亦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抓走。

　　朱影直接就滾在了地上，絕望地抱住陸老夫人的腳踝瑟瑟發(fā)抖。

　　晨光初現(xiàn)，丁瑞書的臉色白里透紅，嬌艷猶如朝霞，眼神卻如黑夜一般幽深。

　　“花心，我本十分喜歡你，”丁瑞書低頭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些憐惜之色，“可你好奇心太重，會害了云舟。我寧愿云舟恨我，也要為他掃清障礙。你能理解一位母親的心嗎？”

　　朱影嚇得一會兒點(diǎn)頭，一會兒搖頭，慌里慌張地涕淚橫流。

　　媽呀，這不就是要?dú)⑽业囊馑迹浚?p>　　張伯剛要動手，就聽楚亦冷笑了一聲，“就算你殺了她，陸云舟也活不了多久?！?p>　　“你說什么？”丁瑞書猛然抬頭，怒視著“手術(shù)臺”上躺著的人。

　　“本官已命人將陸家圍住，就憑張伯一個(gè)人，你以為能抵千軍萬馬？”楚亦強(qiáng)撐著坐起來，費(fèi)力地斜視那華服婦人。

　　此時(shí)院中忽然一片嘈雜，許多雖然細(xì)微卻密集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張伯，別聽他的，快殺了這女人！”丁瑞書抬腳掙開朱影，關(guān)上玉壁大門，沉著地坐到墻邊坐榻上，看著楚亦笑道，“張伯雖不能抵千軍萬馬，卻能護(hù)著云舟全身而退。而你們……就陪老身一起死在這里吧?！?p>　　張伯手中掌風(fēng)又起，朱影嚇得閉上了眼睛。

　　這畢竟是一個(gè)她從未見過的化境高手，光是那煞氣給人造成的壓迫感就已經(jīng)讓她思維暫停，毫無還手之力。

　　“書兒……書兒！”

　　正在此時(shí)，一個(gè)蒼老的女子聲音隱隱約約傳了進(jìn)來。

　　“母親……母親？”丁瑞書顫抖著舉起手中的佛珠，指著楚亦問道，“你……你做了什么？”

　　“丁相幾年前過世，丁老夫人卻還在世?！背嗳讨砩系膭⊥矗[著眼道，“你們母女四十年未見，我讓鴻十接她來見見女兒?！?p>　　“書兒，你受苦了！”那老婦的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門外。

　　“夫人，是老夫人啊。”張伯也停下了正要落下的殺手，遲疑地看向丁瑞書。

　　一墻之隔，丁瑞書早已淚流滿面。

　　當(dāng)年她嫁到陸家，被陸連海和文娘百般虐待，派人傳書回家卻屢屢失敗。

　　陸連海假冒她的筆跡，派人給丁家傳假消息，家里人都以為她過得很好。

　　就在丁瑞書幾乎絕望，打算自盡之時(shí)，有一天，她母親卻派了張伯來。

　　都說是母子連心，原來丁老夫人雖然接到報(bào)平安的家書，卻總是夢見女兒在陸家出事，便派了張伯前來助她。

　　往事如煙。

　　密室之中的中年婦人低頭苦笑了一聲，便命張伯打開了玉璧石門。

　　清晨庭院中霧氣未散，外面不說有千軍萬馬，也有上百個(gè)鎧甲武士，整齊地列在薔薇院的院中。

　　站在最前面的是駒九和魏章。

　　丁瑞書也是見過世面的，見此情形并未失了方寸。

　　只見一個(gè)身著絳色華服的美婦人，身后跟著一個(gè)黑衣瘦削的老頭，鎮(zhèn)定地走出密室。

　　淡淡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猶如驅(qū)散了多年的陰翳和纏身的惡疾。

　　丁瑞書仰頭望了一眼天邊的晨光，忽覺腳步輕松，神態(tài)自如。

　　“陸老夫人，我家大人在哪里？”駒九手握利劍，揚(yáng)聲問道。

　　丁瑞書并未看他，倒是張伯一個(gè)凌厲的眼神，讓駒九立刻不敢大聲喘氣。

　　“書兒？”

　　一個(gè)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在鴻十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過來，待看見眼前的丁瑞書時(shí)，又遲疑地停在一丈遠(yuǎn)處。

　　“母親！”丁瑞書忽然朝著那老太太“撲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幾個(gè)頭。

　　一旁的張伯也連忙跪下，向那老太太行禮道，“老夫人?！?p>　　當(dāng)年丁老夫人派張由南下，到陸家襄助丁瑞書，不久卻聽聞丁瑞書病逝，而張由也不知所蹤。

　　想不到兩個(gè)人居然都還在陸家好好地活著。

　　“你真是書兒？”白發(fā)老婦人將信將疑地走到華服美婦人身前，握住她的手顫聲問道，“我的書兒……怎么變成這樣了？”

　　丁瑞書只是跪著，沒有說話。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都是我的書兒……”白發(fā)老婦人忽然將丁瑞書摟進(jìn)懷里，凄聲問道，“書兒，他們說……是云舟殺了文娘母子？”

　　“母親，不是云舟，都是我?！倍∪饡鹫礉M淚痕的眼睫，朱唇輕啟，“是書兒有罪，我嫉妒文娘美貌，才讓張伯殺了她，換上她的容貌。書兒有罪！”

　　此時(shí)，駒九和朱影已從密室之中扶了楚亦出來。

　　“駒九，去請?jiān)浦酃觼??！背辔≈ひ粽f了一聲。

　　“是！”

　　駒九剛走到丁瑞書母女身旁，那絳色華服的美婦人忽然搶過他的佩劍。

　　眾人眼前一片猩紅的血霧，丁瑞書居然自刎了。

　　“書兒！”

　　“夫人！”

　　丁老夫人和張伯同時(shí)驚叫出聲，卻為時(shí)晚矣。

　　鮮血從她的脖頸處汩汩流出，配上絳色的衣裙，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猶如一朵盛開的薔薇。

　　“張……張伯，救……救救云舟?！倍∪饡R死之時(shí)抓著張伯蒼老的手，鮮血滿滿的口中吐出一句話，才微微合上了眼睛。

　　那張艷麗的容顏終于如同一朵薔薇花般，在北風(fēng)中凋謝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丁老夫人在短短時(shí)間內(nèi)，女兒失而復(fù)得，得而復(fù)失，心情大起大落，瞬間悲從中來，昏了過去。

　　此時(shí)陸云舟剛剛聞聲趕來，走到薔薇院的門口，卻見到丁瑞書自刎的一幕。

　　他心中悲痛襲來，又見薔薇院中鎧甲如云，風(fēng)聲鶴唳，定了定神便急忙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