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不欺暗室
蘇任啟離開京城已經(jīng)有幾天了。皇帝李霊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是從云陽公主那里聽來的。云陽公主還以為蘇任啟是因為出去做事情才辭官離開的。不過李霊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不好與女兒明說而已。他知道女兒對這個蘇任啟有好感。大家都是聰明人，他估計蘇任啟也不會和云陽說出其中真正的原因。倘若蘇任啟真的與云陽講了，那么這個人只有兩種情況：第一他是真的是奸細(xì)；第二他是一個氣量有限的人，這樣的人難成大事。
李霊第二次聽到說蘇任啟離開京城的消息，是從蒙畫戟那邊向他匯報的。蒙畫戟向李霊匯報蘇任啟已經(jīng)辭官離開京城，但并沒有向李霊交出蘇任啟辭官的那封信。蒙畫戟只是個會打仗的將領(lǐng)。他并不知道讀書人的那些小調(diào)調(diào)。他并不知道‘君子不欺暗室’是什么意思。他生怕那封只有幾個字的辭信會惹怒皇帝李霊。這幾天以來蒙畫戟拿不定主意，便去找杜如海商量。杜如海是個宰相，他自然知道那幾個字的意義，但是他也不好自己說給蒙畫戟聽。但是他告訴給蒙畫戟這封辭官信是可以交給皇帝李霊看的。
這天早朝過后，皇帝李霊叫上幾個跟一起他打天下的親信在御書房聊天。這幾個人分別是杜如海、林蓯、李念、蒙畫戟和蘇定方。聊天中他們聊到有關(guān)蘇任啟辭官離開京城的事情上。李霊自然也有他自己的難處，女兒云陽看上了人家，自己又對這個人有所懷疑，所以近幾天來他舉棋不定，不知道是否馬上斷了云陽對蘇任啟的念頭。他想趁今天幾個老伙計都身旁閑聊之時探探他們對蘇任啟的印象。
“朕聽說老杜你的兒子元宵當(dāng)天舉辦了場詩詞會，還邀請云陽前往，但后來弄得不歡而散，這是怎么回事？”李霊說道。
“確有此事，聽下面的人向臣報告說，當(dāng)時云王世子等幾位看不慣云陽天天去找蘇元信，所以當(dāng)天聚會上，他們趁云陽不在的時候，嘲諷蘇元信一番，結(jié)果蘇元信憤怒寫下一首詩便離開了?！倍湃绾Ｕf道。
“呵呵……那小子還會寫詩？有點意思，說說他都寫了什么？”李霊笑著說道。
“蘇元信寫的那詩有些狂妄，臣不敢說，是怕觸怒圣上。”杜如海說道。
“你且說，難道朕這皇帝當(dāng)?shù)枚疾桓衣犝嬖捔?？”李霊說道。
“臣惶恐，那詩是這樣的‘別駕歸山避世囂，閑將丹爐自焚燒；修成羽翼赴三界，煉就陰陽越九霄。兩耳怕聞金紫貴，一身離卻是非朝；逍遙不問人間事，任爾滄桑化海潮’”杜如海說道。
“兩耳怕聞金紫貴，一身離卻是非朝，有點意思，哪一朝沒有是非？理是越講越明的，否則朕還要上朝議事干什么，不過這蘇元信倒是有點骨氣?！崩铍懻f道。
“陛下，臣有事稟告?！泵僧嬯f道。
“老蒙，你也有事？說說看。”李霊說道。
“那蘇元信離開時有一封辭官信，只是臣也怕觸怒圣駕，所以未曾上奏。”蒙畫戟說道。
“朕就怕你們不肯說實話，老蒙那信可在，拿來給朕看看?！崩铍懻f道。
蒙畫戟心里還是很忐忑，向杜如海那邊望了一眼，只見杜如海一點頭，表示可以交給皇帝李霊看，這才從懷里掏出蘇任啟的辭官信。
李霊接過信看了一眼，沒有說什么。但是林蓯、李念和蘇定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內(nèi)容，都翹首以盼一付想知道里面寫什么東西的樣子。李霊干脆遞交給他們傳閱一番。
“陛下這蘇元信是什么意思？這個?！碧K定方疑惑說道。
“眾位愛卿你們可知道？”李霊說道。
李霊往他們望去，除了杜如海，其余幾個均搖頭表示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們可別小看這幾個字，其實它是一個典故，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春秋時期衛(wèi)國里有個賢人，姓蘧（qú）名瑗，字伯玉。奉祀于孔廟東廡（wǔ）第一位，是孔子的朋友，也是道家“無為而治”的開創(chuàng)者。
有一天夜晚，衛(wèi)國國君衛(wèi)靈公與他夫人南子正在飲酒，忽然聽到宮門外傳來一陣馬車過來的聲音，轔轔地響，到了宮門口，就不響了。過了一會兒才轔轔地響起來。衛(wèi)靈公問夫人說：“你知道剛才過去的是誰嗎？”
夫人答道：“此人一定是蘧伯玉。”
衛(wèi)靈公問：“夫人怎么能這么肯定呢?”
夫人說：“從禮節(jié)上講，做臣子的人，走過君上的公門口，一定要下車，看見了君上駕路車的馬，一定要行敬禮。這些都是表示著敬重君主的行為。凡是君子，不肯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就放棄了他的品行。蘧伯玉是個賢人君子，他平日服侍君上很盡敬禮，這個人一定不肯在暗昧的地方失了禮的?！?p> 衛(wèi)靈公還是有一點懷疑，說：“要是不是遽大夫呢?”
夫人說：“要是錯了罰我喝酒?！?p> 于是衛(wèi)靈公派人出宮門去了解情況。宮人回來向衛(wèi)靈公報告說，剛才路過宮門之人正是遽伯玉。衛(wèi)靈公很佩服夫人的分析和見解，但是他跟夫人開了一個玩笑。他對王妃說“夫人錯了，剛才路過的不是遽伯玉而是別人?！狈蛉寺犃耍B忙斟酒向衛(wèi)靈公說：“恭喜大王！”衛(wèi)靈公不解：“夫人預(yù)言有誤，為何敬我呢?”
夫人答道：“原來我以為我國只有一個遽伯玉，沒想到還有另外一個。有一個遽伯玉，我國已經(jīng)是很幸運，要是有兩個遽伯玉，那不是更加幸運嗎！所以我要恭喜大王。”夫人說遽伯玉“不以暗昧廢禮”，后來演化為成語“不欺暗室”，或者“暗室不欺”，用來贊揚那些慎獨自律、光明磊落之人。一個人在別人能看到他的時候，言行有度，舉止有禮，這是容易做到的；但在別人看不到他的時候，還能保持操守，不改舉止，那就不容易做到了。我們稱后者為君子。真正的君子是不欺暗室之人，他們無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始終都能做到言行如一，這是值得人尊敬的?！?p> “沒想到它竟然是這樣子，那我們是不是冤枉了蘇元信？”蘇定方等人說道。
李霊并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問道：“那蘇元信離開京城后，如今去了哪里？”
“他如今游蕩江湖去了，據(jù)說已經(jīng)到江南西道江州那邊。”蒙畫戟說道。
“唉，給他出去歷練歷練也好，如果可以將來再召他回來就是?！崩铍懻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