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蘿卜絲，牛肉干，炒青菜?！卑①灰贿叞咽澈欣锏娘埐朔旁谧雷由?，一邊倒背如流的介紹著它們的名字。
“小姐，晉王府的伙食也太差了，每天就幾樣菜，怪不得府里的人各個都那么纖瘦?！?p> 樂之梅自打上次被俞溫罰了，從前的膳食都是和王爺一個水準，現(xiàn)在被降格到了和下人一個樣。她是真心覺得晉王實在是太摳門，盛安城也算得上是平陵數(shù)一數(shù)二的經(jīng)濟大城，怎么王爺府上的伙食還趕不上她在江南阿媽做給下人吃的。
好歹是當今圣上的弟弟，每月的俸祿也不會少發(fā)的，再加上盛安納的稅，各個環(huán)節(jié)的收入，也不至于清簡成這個樣子。
從前樂之梅想念江南的桂花糕，還能求求牧啼幫她托人買一份，現(xiàn)在離了江南的點心，這中原的飯菜她是一樣都不和胃口，單單三五天，阿倩都說她衣服都大了一圈。
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她只能強迫著自己吃進去墊墊肚子，不至于餓死，久了也會習慣中原的飯菜吧，樂之梅這樣安慰自己道。
“阿倩，快吃吧，吃完我們去后院看看李嬤嬤她們進展到什么程度了。”
阿倩搖搖頭，看著樂之梅拿著碗筷的手，手指尖又多了幾道針尖戳出來的血點，本想說些什么，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自從晉王下令削減了王妃的開支，樂之梅就每天像著了魔一樣往庫房跑，先是找了幾個雜事部的嬤嬤商議著什么，又是拖府內的侍女們拿來些自己喜歡的繡樣，整日研究著什么，后來阿倩發(fā)現(xiàn)了樂之梅手上的傷，才知道樂之梅竟然請教嬤嬤們教自己如何繡花。
繡花這種事，阿倩是不會的，從前樂家長老在時不許家里的女眷們搬弄這些姑娘家家的東西，覺得沒有價值，倒是會教她們些識字寫字課，樂府的侍從們也都識的字寫的字。小姐們從小就有專屬的私塾，教書先生就是樂家的家主，每代樂家公子們都會潛心于家傳秘籍的學習，至于小姐們在學什么，無外乎是些更深層次的文化課，樂家不同于當今的做派，認為女孩兒會的不該是琴棋書畫，而是要有更深層次的底蘊。
至于樂之梅，五歲起樂家便噩耗連連，直至七歲樂家被抄家，她其實接觸到的樂家教育甚少。七歲后家道中落，樂母有空會教她些東西，但是更多的，還是希望她能快樂自由一些。
阿倩比樂之梅要大上許多，對于樂家的了解也更甚，看著樂之梅學起了繡花，她心里是有些排斥的，但是無奈樂之梅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阿倩也不希望她一直背負著樂家沉重的使命，所以只好當做不知，既沒有鼓勵她，也沒有多說些什么。
倒是樂之梅，從小就沒有接觸過這些精細的東西，常常用針扎的滿手的傷痕，叫阿倩看了覺得心疼。
王府這幾日都清凈許多，自從晉王大怒，雖然表面上只是削減了王妃的開支，但是往日里常來側房找王妃玩的侍女們也都不敢再隨意了，王府終歸是王爺?shù)摹?p> 好在樂之梅最近沉迷刺繡，也算是找到了一個排憂解難的法子。
“吃好了吃好了，阿倩我們快走，去后院?！?p> 阿倩最后一口粥還沒喝進嘴，就被樂之梅拉著往后院跑去。
到了后院，除了些修剪枝葉的侍女外，正中間涼亭里坐著三位老嬤嬤，其中李嬤嬤在最左邊坐著，身旁還放著一卷布，布自她面前向右邊延伸過去，另外兩個嬤嬤低著頭，正在自己身前的布料上繡著什么。
看到王妃來了，李嬤嬤趕忙想站起身請安，但卻被樂之梅攔住了。
“李嬤嬤，就不必多禮了，我拜托各位的事，進展的還順利嗎？”
李嬤嬤轉身拿出了一個木盒子，里面放了許多不同的銀針，粗的細的，各式各樣，李嬤嬤旁邊的兩個嬤嬤也抬起頭來，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
“回王妃的話，這桑蠶絲的珍貴程度，我們這些粗人平日里也沒接觸過，不過我和各位嬤嬤尋來了各種針型，這幾天試著在這蠶絲布上繡了些紋樣，現(xiàn)在發(fā)覺城東賣的繡綢緞的中型針倒是有幾分意思?！?p> “只不過這蠶絲太過于單薄，稍有不慎就會劃傷，針孔也是要仔細縫制才能避免，我們這些老手尚是這樣吃力，王妃您就更加掌握不好火候了?！?p> 李嬤嬤旁的孫嬤嬤說完，輕嘆了一口氣。
樂之梅看出了嬤嬤們似乎都覺得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她走上前看了看李嬤嬤手里繡好的一朵花，比起麻布上用蠶絲繡出的花樣，用蠶絲在蠶絲上繡出的花晶瑩剔透，透過光好似還閃著點點星光。在她們江南，會刺繡的巧手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她從未見過這種薄度的布上有人能繡出復雜的花型來，這般嘗試本來是突發(fā)奇想，但是此刻她到有點兒執(zhí)著了。
“李嬤嬤，我繡麻布的時候，覺得花型復雜些最為好看，但此刻手里這桑蠶絲，反倒是越精簡越出人意料。”
一旁的阿倩順著樂之梅的角度望過去，確實，單薄的布上幾朵輕巧的荷花，映得更加惹人憐愛了。本就微透的蠶絲，繡牡丹達不到那種馥郁，繡桃花顯不出那種濃郁，唯有荷花，小小一朵，不需要任何裝飾，飄在布料上，清透又冰清玉潔。
看來這樣的手藝放眼江南都找不到，不是工藝上的不足，而是大家沒有找到真正適合的圖樣罷了。
樂之梅開心極了，這些倉庫里堆積的蠶絲布不再是垃圾了，但是堆積如山的布，全靠三位嬤嬤刺繡也不是長久之計，蠶絲繡品本就要精雕細琢，繡起來就比其余布料慢上許多，各位嬤嬤又不是專職的繡娘，只能在閑暇時繡上幾下，單靠這些想要繡完一庫房的蠶絲布，怕是要等到明年才能完工。
“李嬤嬤，還請你們教教我，蠶絲繡蠶絲，技巧在哪？”
李嬤嬤看了看樂之梅，沉默了半晌，道：“王妃，前幾日老奴教您的麻布繡法可有學會？”
樂之梅自信滿滿的從懷里拿出了昨晚連夜繡好的一方手帕，遞給李嬤嬤。
然而李嬤嬤看著這方手帕，歪歪扭扭的針線，圖案的邊緣抽疊起來，崎嶇不平，還有些絲線混雜在一起，沉默了。
不知道王妃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難不成買了一屋子的繡布就是為了折磨她們幾個老人家的？
李嬤嬤更加沉默了。
不過樂之梅開心的要命，有關于處理布匹的宏偉計劃已經(jīng)在她腦海里產(chǎn)生了，這只是一小步，反正在晉王府里閑著也是閑著，晉王又喜歡到處奔波，常年在外，之后等晉王再出去游山玩水，整個晉王府牧啼還能管得了她嗎？
不就是刺繡嘛，想當年她四歲就能背齊一整本古書，區(qū)區(qū)針線還能難倒她不成。
樂之梅是很躊躇滿志，但是李嬤嬤可就不一定這么想了，早就聽說過小王妃精力十分旺盛，沒想到旺盛到她們這了，她們的繡功都是從小練出來的，不說繡了幾千件，也是繡了幾百件樣式才能如此熟練?？粗鴺分番F(xiàn)在的這個水平，想要學會繡蠶絲布，至少還要等上個把年，連最起碼的基本功都要學段日子，但沒辦法，誰叫她是王妃呢。
臨走時李嬤嬤給了樂之梅各式各樣的布料和針，叫她有空時多找找刺繡的感覺，等感覺有了，之后繡什么都不是難題了。
樂之梅欣欣然的接受了，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能在一周之內繡出一朵完美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