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后的解脫
陶小波迷迷糊糊來到老阿姨家門口時,只有田青青一個人站在外面,其他人似乎都已經(jīng)睡了。
“小波,你干嘛去了?”
田青青一邊朝陶小波走來,一邊關切的詢問。
陶小波手中握著碎屏的手機,眼神有些迷離。
“聽說田羅找我喝酒,有這回事嗎?”
陶小波雙眼空洞無神的看著田青青,有氣無力的問。
“嗯,是的。”
田青青認真點點頭。
陶小波頭有些大,也有些痛苦?;叵肫饎㈥犻L跟他說過的話,陶小波頓時就一個頭兩個大。
劉隊長說,他本名不叫陶小波,而是應該叫田小波。是田羅的親弟弟。
劉隊長還說,當年發(fā)生交通事故時。摩托車上其實有兩個人,被壓死的叫秦沖,是秦悍的弟弟,這人陶小波記得,和他關系也還不錯,同樣喜歡飆車。
當時聽到這個答案后,陶小波如同晴天霹靂被狠狠劈了一下。整個人都不好了,那么他和田青青豈不是堂兄妹,那他們…!
陶小波一直不敢把這個秘密告訴田青青,甚至都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悶悶的埋在心底,直到死去。
劉隊長和田羅父親是好朋友,同樣也是陶小波父親的好朋友。因為他和田羅本來就是親兄弟,他一再央求劉隊長不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包括田春武,也就是他的親叔叔。田青青親生父親,他和田羅的父親年齡稍大些,他們的父親叫田春文,是個普通的平頭百姓。
見陶小波如此的悶悶不樂,田青青有心想要安慰兩句,卻是不知從何處安慰起。
“我知道了,等一下我就去老地方找他?!?p> 陶小波雙眼無神的看著月光,步履蹣跚的走進屋里。再出來時,手中已經(jīng)拿起車鑰匙。
“不用我陪你去嗎?”
田青青擔憂的問。
“不用。男人喝酒,女孩子家跟去干嘛。”
陶小波甩了甩鑰匙,拉門上車。
“好吧,那你們玩得開心,我先去睡了?!?p> 田青青乖巧的點點頭。
陶小波沒有再說什么,啟動新買的瑞虎三崛塵而去。
車上,陶小波已經(jīng)猜到等他的不會是田羅,因為田羅已經(jīng)死了。他可以確定。
無論等他的人是誰,這個人一定就是殺害田羅的真正兇手?;叵肫鸱ㄡt(yī)學院與秦悍秦沖之間黃金三人組的日子,心中不免閃過一絲酸楚。
秦沖不像秦悍,又胖又丑。除了嘴巴花花之外,沒什么優(yōu)點。
秦沖卻是年輕帥氣,活潑開朗,很有異性緣,男性朋友也不少。和陶小波最是聊得來,兩人都喜歡飆車。
只是那個雨夜,道路無比濕滑。兩人本來是不應該出事的,陶小波騎車,秦沖就坐在后面。
可是誰曾想,正常行駛的摩托車,卻遇上了高速闖紅燈的渣土車。這一撞,陶小波隨著摩托車就滑了出去,而秦沖卻成了車下亡魂。
兩人出去玩并沒有人知道,所以警方那邊只是把秦沖列為了失蹤人口。而摩托車是陶小波的,警方自然而然就斷定死者就是陶小波。
兩人身高體重什么的幾乎都極其相似,就連服裝發(fā)型都如同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直到劉隊長看到陶小波本人,他才認出陶小波就是他好兄弟田春文的小兒子。
失憶后的陶小波一直跟著撿破爛的干爹過,時間一長,該忘的也就忘了,不該忘的也忘了。
以后,他該如何面對田青青。還有他的親叔叔田春武,甚至于還有秦沖的哥哥秦悍。
瑞虎三遠遠的停在公路邊,遠遠看著那熟悉的店鋪,和熟悉的人在不停忙碌。雖然已經(jīng)過了凌晨十二點,但燒烤攤上還是坐滿了三三兩兩的年輕人。
降下車窗點起一根軟中華,狠狠吸了一口。再次打開音樂重復播放著,那首百聽不厭的英文歌曲昨日重現(xiàn)。
冷風颼颼打在陶小波蒼白無神的臉上,不算太長的板寸頭被夜風吹起,往日的帥氣和意氣風發(fā)已然不在。只有一望無際的悲涼與落寞。
插滅香煙,陶小波推門走下車。按了按鎖門鍵,朝著燒烤攤臨近角落的位置走去。
那里沒有燈光,似乎有些黑暗。這一刻,陶小波只想躲在黑暗中,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光明里。
剛找了個靠墻的位置坐下,熱情好客的燒烤攤老板娘拿著菜單就迎了上來。
“小帥哥,你想吃點什么自己點,點好了叫我。”
老板娘滿臉帶笑,讓人看起來十分的舒服。
“好的,老板娘。”
陶小波點了點頭,看著十分熟悉的老板娘。老板娘轉(zhuǎn)身離開,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陶小波是誰。
可是陶小波卻認識她,而且很熟悉,當年他們都叫她霞姐。是個很熱心的女人。
如今的霞姐,臉上已經(jīng)布滿了深淺不一的魚尾紋。見過的人也已經(jīng)太多太多,別說是幾年不見的陶小波,就算是她家某個親戚的兒女她都未必完全記得住。
更何況她們夫妻兩都是生意人,如果所有人的臉孔都要去一一記住,那豈不是也太累了。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每一個客人都保持友好而真誠的微笑,服務好每一個客人。
風颼颼的吹著,燒烤的香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陶小波拿起桌上菜單,粗略的掃了一眼。菜品還是曾經(jīng)的菜品,只是曾經(jīng)一起吃喝的人,卻已經(jīng)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是在等我嗎?”
忽然,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陶小波身后傳來。
“老秦,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陶小波不用回頭看,光聽聲音他就知道來人是秦悍無疑。
“我當然知道,因為本來就是我約你來的?!?p> 秦悍走到陶小波對面,陰陽怪氣的來了句。
“什么?”
陶小波一驚,整個身子從塑料凳子上跳了起來,塑料凳子直接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別激動別激動,坐下說?!?p> 秦悍彎下肥胖的身子,有些吃力的將塑料凳子扶了起來。右手拍了拍陶小波左肩,讓他坐下。
“不單我來了,我還帶來了兩個老朋友。”
秦悍點起一根軟中,朝陶小波邪邪一笑,與往日的憨傻模樣大相徑庭。
一男一女走到桌前,誰也不搭理的就坐了下去。四個人頓時就把一張小四方桌圍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香琳,林東?!?p> 看到兩人,陶小波差點又蹦了起來。
“驚喜吧!”
秦悍邪魅一笑。
陶小波沒有回答,許多謎團此刻正在一一解開。從紅古寺命案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實施了整個犯罪計劃,而他們真正要對付的人居然是田羅。
“我明白了?!?p> 陶小波點起一根軟中,吐了一口濃煙,有些悲痛。
“真的明白?”
秦悍微笑,好似惡魔的微笑。
“你嫉恨我當年害死你弟弟,為了報復我,你居然設計害死了田羅。香琳和林東只是陪你演了出戲,其實當時他們只是服了某種藥,讓身體處于假死狀態(tài)?!?p> “而你們?nèi)齻€,從一開始就是一伙的。之所以會演一出假死的戲碼,就是為了陷害田羅。而你還把我也牽扯進了案件中,讓我和你們一起抓捕田羅。秦悍,你好深的謀略啊!”
“我說怎么不見了他們尸體,原來是假扮成法醫(yī)室工作人員溜出去了。這其中,想必也有你秦悍一份功勞吧?!?p> “老秦,你還真是夠記仇的。”
陶小波苦澀一笑,又狠狠抽了口煙。
“那你的意思是,我弟弟就該死?你也不需要負責任?”
秦悍質(zhì)問陶小波,語氣有些激動。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當時死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阿沖。”
“你閉嘴,你沒資格叫阿沖這個名字?!?p> 秦悍一下子蹦起,雙手狠狠抓住陶小波衣領。
“對不起!老秦。”
陶小波低著頭,淚已流出。
“對不起如果有用的話,那你還我弟弟命來。你知不知道,我弟弟本來可以是個很不錯的法醫(yī),而我壓根對法醫(yī)沒什么興趣。本來打算畢業(yè)后出來做點生意?!?p>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惡魔。非要在雨夜帶著我弟弟去飆車,是你,是你害死了他?!?p> 秦悍無比瘋狂的搖著陶小波肩膀,直把陶小波搖得是頭暈目眩。
“所以,我要報復。我要你和我一樣,失去至親的人。所以,我把田羅殺了,我把他殺了。哈哈哈哈?!?p> 秦悍癲狂的大笑起來,扯著陶小波就朝瑞虎三走去。客人們一個個看得驚訝無比,卻也沒人上前阻攔。
瑞虎三在林東的操縱下來到鐘霞山上,幾人來到一座小土包前。
“陶小波,你好好看看。這就是我弟弟的墳墓,你就沒有感覺到一點點的心疼嗎?你有嗎?”
看著小土包,陶小波心如刀絞。再看看小土包旁邊躺著的一具快要腐爛的尸體,他更是泣不成聲。
那是田羅的尸體,即使是快要腐爛了,臉上卻還是當初的表情。不舍,留念。
“老秦,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殺了我吧,給我個痛快。讓我去和他們做伴?!?p> 陶小波連爬帶跪的來到秦悍面前,扯著秦悍褲腳不斷的哀求。
“阿沖,羅哥。我陶小波對不起你們,如果你們在天有靈的話,就讓我也快點死去吧。我們在陰間,再做好兄弟。”
陶小波一邊哀求,一邊不停的懺悔。
“我去你的,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我要把你是田春文兒子的事公之于眾,讓大家都知道你和自己的堂妹是如何相處的。讓大家看看你陶小波是個多么卑鄙無恥的小人?!?p> “??!”
陶小波一把推開秦悍肥胖的身子,大叫一聲。跑過去抱起田羅的尸體,朝著后山絕命崖就一路狂奔而去。秦悍三人在后面瘋狂追趕,秦悍也不再像平時那么弱不禁風,跑起來居然連汗水都不曾流下一滴。
黑夜靜,冷風吹。天地間孤寂得似乎只剩下瘋狂追趕與逃竄的四人。
陶小波再次來到絕命崖上面,看著崖下那滾滾波濤的仙女河。心中忽然變得明朗起來,或許人世間一切的痛苦都會隨著這一跳而散盡吧。
“阿沖,羅哥。爸,媽。小波來找你們了。”
“嗯,我已經(jīng)看到你們在對我招手了。爸,你還是那么嚴肅。媽,你還是一直喜歡做青椒拌土豆和青椒拌番茄?!?p> “還有阿沖,你連迎接我都是騎在摩托車上。羅哥,你的臉色還是那么蒼白,卻是笑得很讓我安心。”
自言自語了一陣,秦悍三人這才追趕上來。
“陶小波,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放過田青青嗎?我告訴你,我不會的。我一定會把一切公之于眾的,我要讓你受盡世人唾罵?!?p> 秦悍喘著粗氣,站在不遠處破口大罵。
“青青,韓姐,還有蕭雅。再見了,原諒我是個懦弱的人。認識你們,我陶小波真的很幸運。再見了,我可愛的朋友們?!?p> 陶小波露出一個解脫的微笑,抱著田羅那即將腐爛的尸體從崖上一躍而下。冷風拍打在他的臉上,口中。
再也沒有上次那種疼痛,有的只是安詳,解脫。
落水的撲通聲傳入大腦時,陶小波已經(jīng)聽不見人世間所有的聲音。無論是風聲,還是蟲鳴鳥叫聲。
大腦中除了黑暗,便是安靜。無窮無盡的黑暗,同樣無窮無盡的安靜。
“喂!爸?!?p> 田青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接通電話。
“青青,告訴你兩個壞消息。”
“第一,陶小波是你失散多年的二堂哥。第二,他已經(jīng)跳下絕命崖自盡了。”
“什么?爸,你再說一遍?!?p> 田青青目光呆滯,渾身顫抖。
“這是劉隊長親自打電話和我說的,而你的大堂哥已經(jīng)被秦悍所害。很多事電話里一時說不清楚,你先回來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又接著說。
“不過,有一點你不用擔心。其實你大伯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你大堂哥田羅。小波其實是他們領養(yǎng)的,而小波從小就生長在孤兒院,親生父母也無從查找,或許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吧。”
聽老爸說陶小波不是大伯的親兒子,田青青心里好受了些。可是一想到陶小波已經(jīng)跳下百丈高的絕命崖,田青青一顆死灰復燃的心再次變得心灰意冷起來。
田青青直接匆匆忙忙開上自己的紅旗SUV,沒跟任何人打一聲招呼,沿著公路開著車一路疾馳向仙女河方向而去。
將車停放在河岸邊,田青青一邊瘋狂大喊陶小波名字,一邊瘋狂提著褲子沿著淺水區(qū)朝下游尋找而去。
沒有回音,也沒有尸體。只有不斷刮過耳邊的冷風,和冰冷刺骨的河流。
或許,陶小波已經(jīng)被他的親人朋友們接走。又或許,他已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變得不再孤獨。
第二天,田青青沮喪的駕著車回到家中。沿著河岸找了一夜,她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盡。
早上父親打來電話,說秦悍林東香琳三人因犯故意殺人罪。已經(jīng)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也算是還田羅一個遲來的公道。
回到自己房間,田青青看著席夢思床頭放著的彩色照片。
陶小波戴著藍牙耳機,雙手插在褲兜里。臉上洋溢著充滿青春活力的淺笑,正深情款款的看著田青青。
“小波,你為什么連尸體都不讓我找到?你是擔心我們是兄妹嗎?我爸說了,其實你是一個孤兒。你為什么連最后一面都不肯讓我見!”
田青青伸出雙手將照片摟入懷中,如同摟著鮮活的陶小波本人一樣。既溫暖,又甜蜜。淚水輕輕滑落在陶小波那滿臉帶笑的照片上,腦袋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不多時,田青青似乎在某種幸福的幻想中,疲倦的昏睡了過去。
睡像甜美,唇角帶笑。笑容越來越盛,竟眼耳口鼻開始慢慢流血。血液越來越紅,笑容卻是越來越美,越來越動人。
紅塵逐浪
全書完。寫得不好,大家盡管噴。不過,我還是會再接再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