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幻覺（二）

　　現實世界，剛蘇醒的學員們經歷了一次徹頭徹尾的檢查之后，確定只是精神有點萎靡和混亂之外并無大礙之后，阿爾開始對他們進行詢問。

　　了解完情況，阿爾回到通信車中，撥通了到執(zhí)行部總部的通訊。

　　“什么事？”施耐德出現在屏幕中，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格外陰森，可止小兒啼哭。

　　“我請求等到12點之后就強行中斷這次戰(zhàn)爭實踐課，留給執(zhí)行部的時間不多了?！卑柨粗@張恐怖但是熟悉的面孔，堅定而清晰的表達了自己的底線。

　　“可以，我允許你提前半小時就中斷連接，派遣專員強行介入?！笔┠偷掠蒙硢〉纳ひ?，干脆利落的下達了指令。

　　“是！”阿爾看著施耐德，等待著他切斷通訊。

　　在沉默中，二人對視了一會兒，終于由施耐德單方面切斷了通訊，只留下阿爾面對著黑暗的屏幕，沉默著。

　　“指揮官，為什么部長突然同意讓我們強行介入了？”妮蒙妹子抱著pad，有些不解地看著過來發(fā)布命令的指揮官。

　　“我們是在屠滅危險混血種不假，也確實可以為此做出必要的犧牲，但是這不是我們用毫不知情的幾千條人命來作為新生的一場課程的代價的理由。我們對于專員的要求是冷酷果斷，而不是冷漠無情。我們不是機器，妮蒙?！卑柕哪抗饪聪蜻h處的小鎮(zhèn)，那里一片死寂，柔和的月光卻照不進這些一無所知的鎮(zhèn)民的夢中。

　　“人類區(qū)別與其他生物的地方在于他們有意識的在自然法則的基礎上用更為完備和理性的繩索來約束自己。人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陰暗面，而法律起到了與捆綁他們的鎖鏈相同的作用。假使他們失去了這根鎖鏈，那么他們就會肆意妄為，變成了不知禮法的野獸?！苯鸢l(fā)少年看著不遠處坐在鐘樓邊緣處的黑發(fā)少年，站在樓梯口，發(fā)表著自己的觀點。

　　“但是縱觀人類的歷史，從一開始的石器時代到鐵器時代到如今的新材料技術時代，從冷兵器時代到熱武器時代再到如今的信息戰(zhàn)時代，按理說認識的東西越多，人就會越認識到自己的渺小。但是恰恰相反，隨著發(fā)現的東西越多，他們開始狂妄、自大，越發(fā)不將給予他們生命的自然放在眼里，開始會為了內部的矛盾坐下來開上十幾天的會議，而不愿意為了一座倒塌的礦山默哀上半分鐘……”

　　少年越發(fā)激動，甚至開始揮舞起其手臂，像是在做演說的演講家，在對著臺下的千萬人振臂高呼，盡管他的觀眾只有黑發(fā)少年一個，而且對方還背對著他。

　　全然不理會黑發(fā)少年表面上的忽視，他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注意力。

　　金發(fā)少年接著說：“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悲哀，不是單個人的悲哀，而是一個種族的悲哀，只看得見自己的人是自私的，只看得見自己的種族是可悲的！一方面呼吁眾人熱愛生命，一方面又大口的吃著眼前的肉食！這樣自相矛盾的悖論！要論罪孽，這些人比起那些屠夫們要深重千倍萬倍！”

　　“痛苦、失落、茫然，過去的十多年里，這些東西一直在我腦海中徘徊，我不明白活著的意義所在，也不明白人類存在的意義何在。我嘗試找到所謂的‘神’，可是無論如何都得不到回應。人類只有在面對觸動到自身利益的事情才會從心底有所觸動并永久記憶。只有生死！才能讓他們有可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深反思并懺悔！”少年脖子上的青筋已經鼓起，音量不大的話語卻像是咆哮一樣讓他氣喘吁吁、渾身顫抖。

　　“所以我設計了這次事故。”少年變得平靜無比，“也許臨終前的懺悔并不能代表什么，甚至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不能判斷他們是否誠心誠意。但是至少他們所有的善與惡、罪與罰，都將失去意義了，好讓我能夠借此窺見他們所隱藏的，真實的一面?！逼届o的語氣加上淡泊的眼神，外表上仍然是普通的金毛少年，映在地上的影子張開了獠牙。

　　黑發(fā)少年開口：“我們打個賭？”

　　“打牌么？我只會這個。”金發(fā)少年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副紙牌，熟練地切著牌，邊切邊道：“玩什么？”

　　“不，只是一個口頭上的賭約，要賭么？”黑發(fā)少年看著鐘樓之下的燈火通明的寂靜小鎮(zhèn)，仿佛能夠透過墻壁看見每一個熟睡的小鎮(zhèn)居民。

　　黃毛看著黑發(fā)少年的背影，好像看見了一雙鎏金色的雙眸，一閃而逝。

　　一步一步，直到和黑發(fā)少年處于一條水平線上，凱文看著少年處在黑發(fā)遮擋下的黑色眼睛，感覺自己剛剛出現了某種幻覺。

　　將其拋至腦后，黃毛看著視野里的小鎮(zhèn)，金色的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淡漠。

　　“我們怎么賭？”

　　鐘樓之下。

　　“看樣子我們會有一場惡戰(zhàn)?！?p>　　一行五人已經到了，諾諾看著眼前籠罩在黑暗之中的鐘樓，仰起頭緩緩道。

　　小鎮(zhèn)此時籠罩在黑暗之中，連同鐘樓一起。鐘樓是黑暗之中小鎮(zhèn)唯一的龐然大物，屹立在眾人的面前。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碧谱游奈⑽⒁粐@，帶頭走進了黑暗中的鐘樓。身后的眾人相視一眼，緊隨其后。

　　一路前行，上到頂層。風很大，吹動著這個正背對著他們的人的金發(fā)。

　　一片黑暗之中，對面的人轉過了身，像是在打量著眾人，與此同時，一雙金色的眼眸也像是燃燒著的火，散發(fā)著凜然而不可侵犯的光芒。

　　在場的人無一不感到一絲絲壓迫感和危機感，像是被某種野獸鎖定了一般。

　　“我想你們已經有覺悟了，各位客人們。當清晨披著赤褐色的外衣，踏著東方高山上的露珠走來的時候，我們親愛的各位鎮(zhèn)民就要排著隊披上各自的殮衾躺在墳墓之中了。希望你們也已為自己刻好了墓碑?！?p>　　暗夜中，黑色的眼眸掩蓋不住金色的光芒，一道殘影裹挾著勢不可擋之威，劃出一輪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