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墓穿之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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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jù)，那位最愛講觀中各路內(nèi)信八卦的“大嘴巴八師兄”，說：

　　清心山下，三石村的李大娘常年腿疾而下不了地，是被兒子背上山來的；“看”了九小寒大半炷香的功夫，就能在兒子的攙扶下，走上幾步路了。

　　三個月后，這李老太太，居然腿腳利索地、自己個兒爬上三千級石階來，特別正兒八經(jīng)地虔誠說道，是拿了兒子的八字、要來替兒子尋媒求姻緣的。

　　又是“看”了九小寒大半炷香的功夫之后，她剛一歡歡喜喜地走出清心觀大門，就應(yīng)了她老人家的心儀，碰到了一個剛好與他家門當(dāng)戶對的好姑娘。

　　再后來，自然是三年抱倆，三世同堂，和樂一家親吶。

　　又話說：

　　離三石村不遠(yuǎn)的七里莊，一個半大不小、三歲起就能熟背百家姓的女娃，突然有一天無故失語了、時哭時笑的。

　　瘋瘋癲癲了好些日子，動不動還半夜起來作妖大鬧、上房揭瓦的，甚至搞得鄰里街坊都雞飛狗跳的。

　　后來，被爹娘好不容易給捆上山來，“看”了九小寒大半炷香的功夫，女娃竟“不治而愈”、恢復(fù)如初，像沒事兒人一樣了。

　　類似這樣的例子，簡直是不勝枚舉。

　　然而，九小寒并非什么是擅長“通靈”的神女、仙姑，她就是清心觀眾多弟子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了。

　　唯獨不同的，她是無為子座下僅有的一個女弟子，而已。

　　此外，那些被九小寒“看”過病而受益的老百姓們，也大都不會記得她的存在、更不會記得她是如何他們除掉了身上所附的那些邪祟的。

　　就算是在這其中，有個把個人會偶爾隱約冒出來些許的模糊印象，絕大多數(shù)也只會被當(dāng)做是發(fā)生在他們夢境里的碎片。

　　那些亦真亦假的印象，日子久了，任誰也都很容易被忘掉，漸漸地，自然也就再也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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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這個東西，該怎么形容它，才好呢？

　　有時很神奇，有時很詭異；有時轉(zhuǎn)瞬即忘，有時零碎混亂，有時刻骨銘心、甚至令人肝腸寸斷……

　　可，誰又敢打包票，能夠百分百地肯定：

　　自己腦殼里曾經(jīng)記住的那些受想行識、那些眼耳鼻舌身意、那些色聲香味觸法，就一定是百分百的真實而準(zhǔn)確無誤呢？！

　　那些常遭受蒙昧之苦、記不得自己曾經(jīng)被九小寒醫(yī)治過的遠(yuǎn)古村民，無法肯定。

　　同樣地，高顏高智高知的現(xiàn)代大學(xué)生孟曉彤，也不能自證，特別是在有關(guān)于“李子孟”這件異常靈奇的事件上。

　　就算是，世界上最智能的計算機(jī)程序，也依然存在著研發(fā)者無法解決的系統(tǒng)漏洞。

　　——因此，誰，也做不到，“百分百的真實而準(zhǔn)確無誤”。

　　恐怕，估計，就連上管得了神佛、下管得了妖魔的天地共主，也沒有這個自信的吧。

　　如此一來，姑且，先不討論這些有用的沒用的了。

　　還是細(xì)細(xì)地說一說，在孟曉彤“眼前”的這位，清心觀五百年的歷史中唯一的一個小女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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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縱使是九小寒自己心中，再有著“懸壺救世”、“欲要拯救天下黎民脫苦于妖孽魔障之外”的“宏圖大志”，她也沒有那么大的自由發(fā)揮空間。

　　在已經(jīng)過去的二十年里，九小寒一直被師父無為子道人倍加“愛護(hù)”著。

　　只不過，不僅僅是這一份不是親女兒勝過親女兒的特殊“愛護(hù)”；還有，一道普通人肉眼不可見的結(jié)界。

　　九小寒必須常年如一日地“禁足”在清心觀內(nèi)，無為子從不允許她外出半步。

　　這道“嚴(yán)令”，二十年以來，從來沒有破例過！

　　故此，九小寒就不得不無可奈何地眼巴巴瞅著，一眾師兄弟們逐一謝師出山。

　　她是親眼見證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陸續(xù)著晉升為了王室欽點、佩有御賜鑲金腰牌、名副其實的獵妖衛(wèi)。

　　就連小她兩歲的十七師弟悟彥，前些日子，也破格榮升、提前了領(lǐng)到“獵衛(wèi)金牌”。

　　這也是在清心觀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足以可見，如此年輕有為的悟彥，他的個人實力到底有多么強(qiáng)大。

　　回頭再看看九小寒自己，二十年來，她空有著異瞳、靈鼻等等這些所謂的天賦異能，始終毫無更多的用武之地。

　　可，她卻也只能默默地守在師父無為子處于周至考慮、全心為她而所布下的“保護(hù)式”結(jié)界之中。

　　九小寒只能把自己那顆想去和師兄弟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創(chuàng)建功勛戰(zhàn)績的巾幗女漢之心，深深地埋藏起來。

　　但，惟天下正道者，乃殊途同歸也。

　　修身、治國、平天下，也不是只有“伏妖除魔”這一種途徑、一種方式。

　　業(yè)有所長，術(shù)有專攻。

　　九小寒能夠憑己之力，為那些實在問醫(yī)無門而走投無路、來到清心觀中求助的苦主們，瞧一瞧身上的“怪病”、去一去體內(nèi)的“邪氣”，也是極好的修行之道、累積功德之法。

　　只不過，那些大多數(shù)情況下，也不是她非得主動出手不可，而是被那些苦主的“愿念”給誤打誤撞地“纏”上了。

　　常常，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總會莫名地與那些“臟東西”邂逅。

　　無論如何回避，在她怎么躲也躲不掉的時候，她就只能自己動手，不得不將它們就此料理了、以免它們繼續(xù)害己害人。

　　按照，那些“臟東西”的說法，在它們視野所及的范圍內(nèi)，九小寒就像是無盡黑暗里的一道光，它們總是被她吸引而來、奔向她所在的方向。

　　九小寒曾經(jīng)一直以為，它們所說的“那道光”，就是她自己時常能夠隱隱地感受到的那股能量。

　　那種能量，似有似無地，十分奇特而微妙，九小寒總是覺得，它仿佛是一只在她自己的體脈和血液之中游走著。

　　即便是，這股流動性極為詭異的能量，還不至于到讓她傷筋動骨、經(jīng)絡(luò)受損的程度，但也會令她偶爾寢食難安、心神不寧。

　　可，就算是九小寒每日里念上九九八十一遍“清心咒”，也難以平息或控制住她自己體內(nèi)那股游走不定、居無定所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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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九小寒總是覺得，或許能從對這種能量的自察過程中，悟出些什么大道真諦來。

　　為此，她還多次專門請教過師父無為子。

　　這三天里，孟曉彤曾經(jīng)聽她師父無為子，單獨對九小寒講過：

　　她所能感知到自己體內(nèi)的那股“氣”，那些“能量”，便是所謂的“天力”。

　　天力，是每個生靈都有的，是與生俱來的，是上蒼最為公平的分配。

　　只是，很多凡人被日常瑣事所累、被世俗處境所束縛；或者是有的悟性實在太差，才會通常，無從察覺得到自己所持“天力”的存在。

　　大部分原本可以大有作為的“天力”，會被它們“主人”的蒙昧和愚鈍，給長期地、甚至是永久性地禁錮在自己的體內(nèi)了，而已。

　　故而，修道，則是有助于激發(fā)和提升“天力”的最有效途徑之一。

　　當(dāng)然，除了人族，獸、妖、魔、鬼、怪、精、仙、神、佛等之類的，也都擁有“天力”，其能量的來源和本質(zhì)上，都是殊途同歸的。

　　人，獲得了“天力”，可以得道、化仙、封神、成佛……

　　獸，禽，草，木，鬼畜等等，獲得了更高階的“天力”，修煉可成精、怪、妖、魔，也能幻化成人形，過著人族般的生活。

　　道、仙、神、佛，需要通過斬妖除魔、不斷歷練飛升，才能持續(xù)增進(jìn)更加純凈的“天力”，以達(dá)成生生不息、永保萬年、延緩羽化、守護(hù)蒼生之功。

　　但是，不論是人非人，倘若生出了毀天滅地、損界害世的魔心，都要被懲罰；

　　一旦“天力”被濫用、傷及無辜、天道地理人倫物性……縱使，此前擁有怎樣九五尊貴的地位、無所不能的權(quán)勢，最終，都會墜入驀回澗。

　　從此，被困于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之中；數(shù)千年數(shù)萬年，慢慢地淪化為那無血無肉、飛灰湮滅、三魂七魄再也無法凝聚的久業(yè)瘴氣，游離在驀回澗的混沌、而永世不得超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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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里士多德曾經(jīng)說過：

　　求知是人類的本性（本能）！

　　九小寒與生俱來的那種對自我認(rèn)知的求索精神，倒是孟曉彤十分認(rèn)同和欣賞的。

　　只不過，對于一直以來接受過馬列主義、中毛思概哲學(xué)思想深度洗禮和熏陶二十四年的孟曉彤來言，無為子所言的那些“玄而又玄”之論說，她自然是將信將疑的。

　　在沒有親眼見識過那些獸、妖、魔、鬼、怪、精、仙、神、佛之前，孟曉彤權(quán)當(dāng)作自己借著九小寒的耳朵聽來的那些，都是神話故事與道間傳說。

　　然而，在不能確定它們是不是果真存在的同時，卻也不能證明它們不存在。

　　因此，孟曉彤更傾向于相信另一種更為客觀的說法，那就是：

　　你自己沒見過，并不能代表不存在！

　　這句話，或許，也更適合說給那些在現(xiàn)實世界里，除了孟曉彤之外，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李子孟存在的人們聽。

　　可這些亦真亦非真的事情，和“李子孟消失”的無解問題，還不一樣！

　　因為，李子孟，他本就是存在的；當(dāng)然，也許用“他本就在存在過”這種表達(dá)方式，更相對準(zhǔn)確一些。

　　而，孟曉彤之所以會格外關(guān)注，無為子單獨對他的愛徒九小寒所說的那些話，主要是考慮到：

　　她可以完全不去追究，自己到底是怎么“意外”地從長青陵園的無字碑通道“墓穿”而來的；但是，她必須得在有限的時間里盡可能多的了解和掌握，關(guān)于眼下自己所處這個新環(huán)境的基本情況，盡快地解決她所面臨的最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自己應(yīng)該如何找到最安全的途徑妥妥地回去？

　　更何況，別人穿個越，多多少少的都會有些奇特的經(jīng)歷，而且，他們至少還能自主地去控制自己所寄生的宿主的身體。

　　可，孟曉彤來到這里之后，一直“憋屈”在九小寒的體內(nèi)。

　　她暫且只能是，見九小寒之見，聞九小寒之聞，嗅九小寒之嗅，食九小寒之食，觸九小寒之觸，夢九小寒之夢，感九小寒之感……

　　雖說至今還沒有被九小寒察覺發(fā)現(xiàn)她的這一波“突如其來”，但是，她也沒有對九小寒的意識和行為產(chǎn)生任何的影響和改變。

　　也就是說，孟曉彤所在之處，恐怕，連九小寒的潛意識范圍都算不上。

　　所以，孟曉彤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存在方式而論，自己現(xiàn)在到底應(yīng)該算是什么——不是一種普通、狹義的“意識”，更也不是簡單的、通俗的“魂穿”。

　　她原本的身體，很像是被宇宙中某種神奇的能量徹底打碎了，然后，融入到了九小寒身體的每個細(xì)胞里面，可能是在細(xì)胞核里，也可能是在細(xì)胞質(zhì)里。反正，她自己感覺起來，那些貌似破碎的但又通過某種方式連接在一起的自己，至少不是在九小寒身體里那些細(xì)胞的細(xì)胞膜上。

　　也是，這是從微觀世界視角上的一種“高維式”存在吧？

　　誰知道呢！

　　如果說，這個偌大的清心觀，是九小寒轉(zhuǎn)而為人這二十年以來、生不可破的“結(jié)界”；那么，九小寒這個小小的身體，會不會就是孟曉彤“這一局”可能死也解不開的“禁錮”吧？

　　但是，幸好，孟曉彤是個適應(yīng)能力極強(qiáng)的人，懂得順其自然順勢而為、既來之則安之的深刻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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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guān)于她自己此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驀回澗”，孟曉彤還是要十分感謝，清心觀中那位和九小寒一直傳著緋聞趣事的十七師弟悟彥吶。

　　作為同時擔(dān)任藏書閣掌書的四位弟子之一，悟彥是最勤勉、也最諳詳閣中書目種類于數(shù)量的。

　　在聽到九小寒隨口講起了師父所講授的關(guān)于天力、驀回澗等之說后，悟彥特意在藏書閣最里面的“上古籍”中幫她翻箱倒柜了好一陣子，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那部，不知何人所著、書名為《異世經(jīng)錄》的上半卷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