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燭火

　　慈安宮中

　　不知何時，太后也懼起了光亮，剛剛在廳堂時的那燭光，都讓她有種要被灼燒的錯覺。她現(xiàn)在的身體怕就像飛蛾那樣的易逝，她偏頭避開那黑暗里唯一的燭火，綿芝見此很快便前去熄滅了它，這偌大一個房間，光源只有那從窗口的小縫透進(jìn)來的陽光，如若是不熟悉慈安宮的人進(jìn)來定是會被嚇到的。

　　太后在她前半生是全然不信神佛的，她剛進(jìn)宮時，還是個小答應(yīng)，她的母族并無什么背景，就算她現(xiàn)在母憑子貴，成了太后，李闕琛如此強(qiáng)度地掃除世家，她那母族依舊扶不起來。她一路從答應(yīng)升到了賢妃，皇后卻還是那個皇后。

　　皇后是當(dāng)時太后的遠(yuǎn)親，先太后喜歡禮佛，皇后也是因為某個“道人”瞎扯的天女進(jìn)了宮，因此她剛進(jìn)宮便時不時去先太后那里侍奉。在賢妃看來，皇后那是閑著的，她是借著這個幌子進(jìn)的宮，憑的是先太后的權(quán)力當(dāng)?shù)幕屎?，但先帝是從來沒有將她放在心上的，先帝心中只有那么一個人。

　　賢妃去椒房宮請安時皇后第一個月到第三個月還是笑著的，過了一年就全然沒有表情，再過了幾年，就算當(dāng)初再單純又天真的姑娘也認(rèn)清了事實，皇后每次只會病懨懨地坐在鳳座上，機(jī)械地重復(fù)著一日又一日，偏偏她是皇后，她已經(jīng)擁有了除寵愛以外的一切，因此先帝對她連憐憫都沒有，先太后去世后，他對皇后更是冷淡至極。

　　皇后天天吃齋禮佛，期盼著先帝能分給她一點愛，但最終什么都沒有。

　　賢妃當(dāng)時真希望先帝能廢了皇后啊，不為別的，皇后那種樣子就不配坐那鳳座，她那病怏怏的樣子生生將那華麗的鳳座給變得沒生氣了。

　　現(xiàn)在鳳座是她的了，到了這個位置，太后才明白了一點皇后的心情，人到了這個位置上，又怎么會在乎別人的議論呢？好壞都是由自己判斷的了。

　　“那宮女是怎么一回事？”太后靠在榻上，半瞌著眼，有氣無力地問道。

　　“那宮女應(yīng)該是前幾天偷聽到了娘娘說話的那個，之前是專門侍奉這屋里佛像的?！本d芝在之前便已經(jīng)了解了下事情，那次不小心被那宮女聽到，便讓手下的人處理了她，可誰知，現(xiàn)在手下的人都這樣的蠢，抑或是，她的權(quán)力正在消失？

　　人老了都免不了會信鬼神，太后擺上這些雕像，也是為求個心安，但她對待這些雕像的方式便不是那么虔誠了。在這間屋里，便有雕像在案前陳列，剛剛綿芝吹滅的也正是它一旁的蠟燭。在昏暗中，佛像也看起來有些可怖，金身失去了光澤，看起來不像是佛而是妖魔，不過不湊近看也看不清，平日里倒不會引人害怕。

　　但錯就錯在那個宮女太膽小，其實有時候就算被別人聽見她們的談話，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但那個宮女是沒來多久的，她這工作算是比較輕巧的，那日就端著糕點和果盆準(zhǔn)備將佛像前面供奉的給換掉。

　　太后與綿芝那時正在小聲說著前些日子的事情，沒一會兒又說到了李闕姝，那小宮女便嚇得手一抖，將佛像給摔到了地上。太后那日心情不大好，便直接讓下人去處理了，卻沒想到老的一批跟著她們從后宮血海中出來的人已經(jīng)都走了，新?lián)Q上來的都不甚中用，還有最意外的一個因素——暴雨。

　　“罷了，哀家當(dāng)是什么大事。哀家這次栽了就栽了，能讓陳烏禾那家伙暫時別輕舉妄動也算是件好事。”太后冷冷道，畢竟，這件事還牽扯到了陳茴樂，雖然現(xiàn)在陳茴樂已然被陳烏禾放置不管，可誰又知道人心究竟怎樣變呢？

　　“綿芝，扶哀家去休息罷，這身體很是不中用呢。”太后伸出手，任綿芝攙著她，緩慢地走向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