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又一個將士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面帶驚恐，“我軍有十幾名將士們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開始暴走，跟城門外失了理智的百姓無異！”
“他們可碰了城里的東西？”慕燁脫口而出。
紅楠的軍隊向來管束嚴謹，不可能毫無緣由。
聞言，那將士渾身一緊，顫顫巍巍地道“殿下早早就告訴軍中不可以碰城中的任何東西，但儲存的水源糧食漸少，眼看著就要見底，昨日弟兄們就想著去河邊淋漓盡致喝水……”
“無理取鬧！”
那將士被這么一訓斥，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接連磕了三個頭：“殿下恕罪?！?p> “眼下懲罰他也無濟于事?！蹦叫薜偕裆兀_口吩咐：“現在這仗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能一味忍讓，這樣做不了什么，既然他們已經上了戰(zhàn)場，那就說明已經放棄了普通百姓的身份，放棄了我軍的身份，既然拿起了刀劍，那就跟敵軍沒什么區(qū)，對待敵軍，絕對不可以手軟?！?p> 他說著，看向慕燁：“二哥，你說呢？”
很明顯，慕燁似乎并不這樣認為，他道：“就算全民皆兵，這些百姓中，也有老人和孩子，還有一起曾經一起上陣殺敵的兄弟們……”
“管不了那么多！”宋鸰筱扯開侍衛(wèi)束縛，嘶吼著，“淺淺說過，當道義與性命相沖突的時候，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永遠都是自己的性命。幾十萬瘋子壓過來，他們沒有理智，沒有痛感，甚至你砍了他們的雙腿他們爬也要爬到你面前再捅一刀。這樣的幾十萬人，遠比幾十萬正規(guī)軍可怕得多，你若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淺淺……”慕修蒂聞言，似乎想到什么，軍中出現中毒現象，看似無理取鬧，實則顯現出毒的源頭。
但只要是河流，不可能只流進紅楠，其他靠近河流的國家肯定會有所牽連，若是他沒記錯，這里最近的一條河流，是通往鳳泉的……
慕燁看著宋鸰筱，面帶凄哀，沉默良久，他說：“可這到底不是他們本來的樣子，你要我去將這幾十萬百姓全部屠殺，我，做不到！”
他轉身看向慕修蒂：“四弟，你回去，帶上宋小姐，整兵回撤，關閉城門，再不要踏進此城一步，此城一日不寧，城門一日不得開啟?！?p> “那你呢？”在場所有人都在問他這個問題，大軍都走了，那二殿下要干什么？
宋鸰筱喉嚨有些發(fā)緊，一把扣住慕燁的袖子，急道：“你別想讓我們都走你一個人留下來！這事兒你一個人解決不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說話間，營外的嘶吼聲愈發(fā)強烈，眼看著就要沖進來，慕燁忙推了一把慕修蒂：“四弟，照我說的做，留我暗衛(wèi)十人護駕，其他人一并帶走！”
慕修蒂雖有不忍，但也知道這其中利弊，招手讓侍衛(wèi)架住反抗的宋鸰筱，撤出主營帳。
宋鸰筱一轉頭，就見那群失了理智的瘋子朝自己撲來，張著血盆大口，似乎要將她吃光殆盡。
她瞳孔一縮，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小心！”慕修蒂反應極快，一把將宋鸰筱連帶著兩侍衛(wèi)拽到身邊來，眼神凌厲地瞪著他們，“發(fā)什么愣？”
兩侍衛(wèi)臉頰慘白，目光始終不離不遠處張著血口撕咬著的那群百姓。
這哪里是亂民，分明是妖怪！
他們像野獸一樣嘶吼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把自己的牙齒做為最有利的武器去啃咬前方敵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進了大營，看到了紅楠將士就會如惡虎撲食一般一撲上前，用最原始的方式拼殺、肉搏。
將士們最初也會盡量躲著女人和孩子，可是當他們發(fā)現女人和孩子甚至比男人還要瘋狂時，也再容忍不了，開始舉起刀劍進行反抗。
有反抗就會有血光。
于是，有的人斷了胳膊，有的人沒了鼻子，更可怕的是有一個女人的頭顱都被砍去了大半?？墒撬麄儏s依然沒有停止戰(zhàn)斗，甚至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有，在肢體殘斷的那一剎那甚至都沒眨一下眼睛，就好像斷掉的并不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
別說他們了，任何人見了都要被嚇死。
“撤回主營！”慕修蒂嘶喊一聲，將宋鸰筱推給侍衛(wèi)，“護好她。”
自己提則著刀劍，與沖進來的人們廝殺在一起。
將士們接到指令，紛紛往后撤。
不多時，卻聽那營帳里頭有琴聲悠悠而來，曲調舒緩，撥弦清靜柔和，竟是與時下這場面完全不符。
宋鸰筱剛想說這都什么時候了二殿下居然還彈琴，卻見慕修蒂沉著一張臉望向那主帳，一雙手緊握成拳，竟隱見有些打起顫來。
在琴聲的作用下，宋鸰筱原本不安的心境居然有些回緩，逐漸的心平氣和，感到一絲舒暢。
慕修蒂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吩咐：“為二殿下護法?！?p> 說落，自己拉著宋鸰筱站到了主帳門前。
宋鸰筱看著將士們把這主帳緊圍了起來，她抬眸，看向慕修蒂。
慕修蒂雙眸微微泛紅：“世間很少有人知，二哥最擅長的不是輕功，亦不是什么兵器掌法，而是他的那一張魔心琴。這毒無解，縱使你們王妃在這兒，她也無解。可七殿下若以琴制敵，卻可以將這些人的神智從瘋狂中漸漸引領出來。只是……”
他話到這里，語態(tài)有了轉折，目光也更加凝重，甚至半側了頭往主帳里看了去，眼里帶著憤恨和不忍。“只是，魔心琴制敵，一敵一，一敵十，甚至一敵百敵千都不在話下，二哥內力深厚，以一敵萬也是能做到的，可眼下是幾十萬人，此城百姓，再加上紅楠將士，最少五十萬人，他內力再怎么深厚，最終還是……”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宋鸰筱低垂眼，睫毛微顫。
慕修蒂搖頭，喉嚨酸痛。
慕燁不忍殺盡這幾十萬人，他要救贖，要用魔心琴去抵抗中毒者的心智，可哪是那樣容易的？幾十萬人??！要以魔心琴牽制幾十萬人的精神信念，即便勉強做到，也要拼上他全部的內力和心血。這樣……值得嗎？
“護好主帳，不能讓任何人靠近?！蹦叫薜僭俜愿酪淮?，然后目光投向那些越來越多涌入進來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氣，對將士們道：“整兵，隨時準備回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