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殤看向對面廂房。
廂房門窗緊閉，看不出來里面有什么人。
只能聽清楚，那是個小孩子稚嫩的聲音。
葉殤淡淡道：“一億零一塊。”
冥幣。
有錢。
旁邊的廂房似乎對這幅畫，志在必得，從廂房里又傳來了聲音。
“兩億?！?p> 葉殤抬眸，若有所思道：“兩億零一塊?！?p> 摳門，本摳jpg.
“啪”一聲。
隔壁的廂房倏地的打開了窗子。
似乎有些生氣！
有這樣的人嗎？
加錢都只加一塊！
從窗子里望去，只見隔壁的廂房里，一個白白胖胖的，穿著道士服的人。
正杵著臉，有些憤恨的盯著葉殤。
聲音稚嫩：“十億?！?p> 冥幣，不方。
“十億零一塊。”
葉殤不慌不急的說了一句。
窗邊的知陽抬了抬手，輕輕的撫了撫耳朵，似乎在傳遞著什么信號。
廂房里的小道士，咬了咬牙，沒有再叫下去。
“十億零一塊，一次……”
穿著旗袍的女鬼，停頓了一會，抬頭看向了小道士在的廂房，似乎在等待著叫價。
半晌，空氣中的沉默逐漸蔓延。
她繼續(xù)道：“十億零一塊，兩次……”
穿著旗袍的女鬼強調道：“還有人要叫價嗎？”
小道士看向知陽的手勢，身體僵了僵，白白胖胖的臉上是不甘心的表情，垂了垂頭。
有些憤憤的住了口。
“十億零一塊，三次！”
穿著旗袍的女鬼，慘白的臉上，僵硬的笑了起來：“恭喜您，成交！”
知陽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暗暗松了一口氣。
樓里的人將拼好的畫，一塊一塊的收好，交給了葉殤。
樓里的鬼，臉色慘白的問：“需要為您，送到住處嗎？”
葉殤搖了搖頭，道：“不用。”
“那請問您，是刷卡，還是現金呢？”
蘇朝陽拿出了卡：“刷卡?！?p> 知陽笑了下，也掏出了卡：“刷我的?！?p> 葉殤愣了愣，看著爭先搶后的他們，記憶好像又回到從前一窮二白的日子。
葉殤微微垂了垂眸，道：“給。”
她將手里的卡，遞給了樓里收錢的鬼。
樓里的鬼，臉色慘白，身體僵硬，一時不知道，該拿哪一張卡？
蘇朝陽縮回了手，衣袖下手腕上的“十”字，好像越來越重，讓她連手都有些抬不起來。
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倏地，蘇朝陽伸手，將葉殤手里的卡遞給了收錢的鬼，沖知陽戲謔道：“用你的，跟秦殤的，不是一樣的嗎？”
頓了頓，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們都死了，以后阿殤可要多給我充點錢啊。”
“畢竟，我認識的人，可就只有你了……”
還活著的那種。
葉殤沖蘇朝陽笑了下，點了點頭：“我不會忘的！”
只有她還活著了。
活著。
樓里收錢的鬼，拿著收款機道：“請您輸入一下密碼?！?p> 葉殤按了下去：715715
蘇朝陽低頭看著葉殤按出的數字。
愣了愣。
恍惚間，笑了下。
七月半，快要來了。
葉殤的師傅，死在了七月十五日。
葉殤的師妹，也是。
葉殤的大師兄，也是。
知陽，也是。
蘇朝陽，也是。
傳說，七月半，鬼門將會關閉。
被困的人，永生永世，都是出不去的。
蘇朝陽拖著僵硬的身體，上前抱了抱葉殤。
有些脆弱道：“阿殤，你的身體好溫暖。”
這，就是人和鬼的區(qū)別嗎？
葉殤身體僵了僵，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樓了樓蘇朝陽，道：“那讓你多抱會兒?！?p> 蘇朝陽身上的冷氣，傳到了葉殤的身上，葉殤的體溫漸漸變得有些低。
蘇朝陽知道，該放手了。
蘇朝陽的身體越發(fā)的僵硬，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蘇朝陽僵硬的松開了手，衣袖下，她手腕上的“十”字，血紅的顏色，她身體里面的血不停的往“十”字匯……
慢慢的，慢慢的，她的手腕上的青筋格外透明，仿佛已經沒有了血液匯入。
蘇朝陽拉住了想要去隔壁廂房查看的葉殤，有些鄭重道：“秦殤，當初我進了鬼門，我為自己算過命，我的命格變了。”
她有些自嘲道：“你說，我是百世積來的福報，是極貴的命格?！?p> “可是進入鬼門后，我發(fā)現我的命格變了，就像被轉移了一樣！”
蘇朝陽看向葉殤，葉殤正看著她，眸中略帶懷疑。
蘇朝陽有些自嘲，將手往背后縮了縮，也沒打算告訴葉殤，只是繼續(xù)道：“很可笑是吧，天命之女的命格，居然被轉移了！”
葉殤的手蜷縮了下，想要安慰蘇朝陽。
蘇朝陽往后退了幾步，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她繼續(xù)道：“后來，我遇到了你大師兄，就像刻意安排一樣……”
想讓她留在鬼門。
但，其實鬼門關了，她也出不去?。?p> 何必多此一舉呢？
蘇朝陽苦笑道：“你知道嗎？通靈鏡里根本沒有你大師兄他的信息，但是我居然在鬼界遇到他了！”
通靈鏡，連接人間與陰間。
可以查到所有人和鬼的位置。
如果查無結果。
只有一個可能。
此人已經灰飛煙滅。
沒有輪回。
沒有來世。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再無這般人。
蘇朝陽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拉了拉大師兄，道：“不過沒事，現在我們挺好的！”
蘇朝陽仿佛交代后事一般，說完了事情的經過。
葉殤知道，蘇朝陽是想告訴她，“他”做過什么。
也許能從中找到，打敗“他”的辦法。
但葉殤不知道為什么蘇朝陽要突然說這些。
有些奇怪的感覺。
就像從此之后，她們不會再見一般。
蘇朝陽看著若有所思的葉殤，笑了下：“小師妹，不是我殺的！”
葉殤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的！”
蘇朝陽吸了吸鼻子，繼續(xù)道：“那來年你要記得給我和你大師兄，多燒紙錢??！”
“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買買買的……”
“不太會存錢的！”
蘇朝陽拉著大師兄的手，舉了舉。
似在說，他們現在挺好的，讓葉殤放心。
葉殤看著面無表情、渾身僵硬的大師兄。
有些心酸。
所有勸慰的話，都流溢在口邊，卻又難以說出口。
蘇朝陽，她是個很驕傲的人。
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
就如葉殤一樣，是那種打碎了牙齒，血還往肚子里咽的人。
她們，都不想讓別人知道。
自己其實很脆弱。
葉殤笑了下，有些苦澀道：“我記得的，每年我都會給你打錢的……”
隨即，葉殤又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放心，我有多少，你就有多少，隨便刷?！?p> 笑容帶著淺淺的苦澀，仿佛笑起來，所有的悲傷就會不存在一樣。
蘇朝陽拉住了葉殤。
葉殤正準備去隔壁廂房。
蘇朝陽沖葉殤淺笑：“我們之間可就只剩你活著了……”
“你要好好活著……”
“給我們所有人燒錢?。 ?p> 蘇朝陽強調道：“每一年，都不許忘！”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就像說著遺言一樣。
葉殤怔了怔。
蘇朝陽強調道：“秦殤，你要好好活著！”
“我們，每年的錢，都需要你呢！”
蘇朝陽看著呆愣的葉殤，細數了起來：“你師傅！”
“你師妹！”
“你大師兄！”
“我！”
“還有，知陽……”
順著順序。
死亡的順序。
蘇朝陽一個一個的數著。
蘇朝陽忽然輕笑起來：“秦殤，好好活著。”
替我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