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馬關(guān)內(nèi)眾將士頂著炎炎夏日加緊操練,自上次在安定城大敗,滄雪營中眾將心里都有了壓迫感,漠雪營孫鐸在新平城亦不順利,北越的全面攻勢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順風順水。
自安定城兵敗以來,雪留衣一直思考著破城之策。此時,靈武城西域軍馳援的信件終于送到了他的軍帳中。
“看你一臉迷惑,信上寫了什么?”遲慕給雪留衣端了點吃的進來,隨口問道。
雪留衣收起信件,答道:“靈武城的周展說西域的軍隊到了靈武城下,差不多有兩萬人馬,還說是來幫助我拿下雍州的?!闭f罷,雪留衣拿出了夾在信里的銀羽,雙指用力一甩,飛了過去給遲慕。
遲慕雙指穩(wěn)穩(wěn)夾住,端詳了一下,從腰間拿出了先前風千華給的那片銀羽,“一模一樣”遲慕抬頭看向沉思中的雪留衣,認真說道。
雪留衣不再猶豫,對遲慕說道:“帶上我的印信,讓靈武城的人掏點糧草給西域人,并告知沿途關(guān)卡一路放行,讓西域軍速速趕來安定城?!?p> “我們真的可以相信這些西域人嗎?”遲慕謹慎地提醒著。
雪留衣細細分析道:“最壞的可能,西域人和大齊人談好了條件,此番前來就是和安定城的慕容正里應(yīng)外合,圍殺我們。這種可能性很小,西域人帶著軍隊深入北越太過冒險,就算西域人和大齊達成了盟約,西域人也不會為大齊人深入險境?!?p> “第二種可能。大齊的援軍已到?jīng)鲋?,西域人在涼州?zhàn)事中找不到突破口,將兵力與我們匯合在雍州打開突破口,讓大齊人將目光放在雍州,則涼州戰(zhàn)事可圖?!?p> 雪留衣把寫好的印信文書遞給遲慕,吩咐道:“去吧,你親自去一趟,快去快回。記住要快。”
····
這陣子建寧似乎一直在下雨,至少在劫空看來是這樣,去浦合見余生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
回自己的溫酒別苑時,也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灰蒙蒙的。別苑里種著很多竹子,雨水低落在小竹林上,莎莎莎地輕輕響著。
浦合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某天晚上飲酒遇到了一個看對眼的歌姬,你邀她過來開懷痛飲行魚水之歡,醉后各分散,從此又再無瓜葛。
而建寧的雨下起來似乎總是下個沒完,時大時小,比少女的情緒更難讓人捉摸。除非你會享受陰雨天的寧靜,否則她便纏著你,讓你的心難以放晴。
劫空喜歡下雨,這跟他本名蕭雨里有個雨字沒有關(guān)系。只是因為下雨天不用練劍。成歡是個很嚴厲的師父,除非受傷,否則每日練劍是不能停的,經(jīng)常從起床練到太陽下山,有時候手酸到用筷子都覺得累。
成歡又是個很溫柔的人,他喜歡在下雨天在屋內(nèi)擺個碳爐烤肉吃,他在下雨天跟劫空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一個出色的劍客除了多練,還要多吃肉,這樣才有力氣?!币贿呎f,一邊用筷子在鐵板上擺弄著他的烤肉。
這句話余生也聽過很多次。
十幾年了,劫空有機會的時候總是會在雨天擺一個碳爐,買點切好的肉回來烤著吃。劫空這間屋子三面的門都是可以拖動的,這是仿照成歡舊居的設(shè)計,一來是方便出事的時候逃,二來是方便烤肉的時候透氣。
主要還是用來烤肉的,這世上沒有幾個能讓成歡落荒而逃的人,應(yīng)該說一個都沒有。
劫空自房子的北門而入,順便把南邊的門也開了,房子瞬間亮堂了不少。他將碳爐擺在了對著小竹林的南門,背對著北門。
“嗯~,好香,沒想到堂堂的十殿閻羅還會親手烤肉?!背膹谋遍T進,帶著兩壺酒,脫下濕漉漉的斗笠放在門外,光著腳走了進去。
光看樣子還真不一定認得出楚涯,他換了一身裝扮,連頭發(fā)也扎了起來,跟那晚在玉宵山莊看起來很不一樣。
劫空認得楚涯的聲音,信手翻了翻鐵板上的烤肉,問道:“事情都辦妥了?。”
楚涯把藏鋒的十點閻羅腰牌扔了給他,劫空看了一眼,掂量了一下確是十殿閻羅的腰牌無誤。
“這藏鋒竟是個女子,武功差勁得很。”楚涯從桌子上摸了副筷子,想去夾塊肉吃一下。劫空用力地用筷子拍開,悠哉說道:“別急,還沒熟透。藏鋒是個殺手,這世上殺人的方法很多,武功只是其中一種?!?p> “下次這種貨色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沒意思?!背牟粷M地說道。
“先吃著吧。下次,再給你安排一個硬菜。”劫空把剛熟的烤肉夾到楚涯的碗里,香氣早已四散到屋子里,連角落里睡覺的貓都似乎聞到了這個味道,睜開眼睛瞄了一下,走了過來。
小橘貓蹭著劫空的大腿,喵~喵~地叫了兩聲,告訴主人自己餓了。
劫空便給自己的小橘貓也夾了一塊小一點的烤肉,已經(jīng)熟了。小貓叼上肉之后回到自己熟悉的角落里去了,想來是要細品一下主人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閻王」是個怎么樣的人?”「閻王」是「黑菩薩」的老大,他沒有名字,只知道他叫閻王。
“不知道,「十殿閻羅」見面的時候都帶著夜叉面具。他總是穿著很寬的衣袍,連身形都看不出來?!苯倏栈貞浀?。
“連你都沒見過他?還真是一群鼠輩。”楚涯不敢相信。
“沒見過。吃這口飯的,不小心點會死得很快。”碳爐上的肉在滋滋冒著煙,劫空耐心地給它們刷了下油。
“你都認不出十殿閻羅是誰,又是如何探得玉面羅剎的老窩的。”楚涯不解問道,說完把碗里最后一塊肉也吃完了。
“一來二去的總會有些交集。”劫空淡淡說道。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屋檐外垂下來的雨簾像斷了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滴在階前。
建寧的雨已經(jīng)下了好幾天,也就這種天氣坐在碳爐邊不會覺得太熱,否則七月底坐在碳爐邊能把人給烤熟咯。
第二輪的烤肉熟了,劫空給楚涯分了一半,給自己留了一半。
“真的不喝一點?”楚涯問道。
“我不喜歡在雨天喝酒?!苯倏战忉尩?。自成歡死后,劫空很少在雨天喝酒,他怕想起太多以前的事,傷神。
“真是怪事。一個雨天就不喝酒的怪人偏偏給自己的院子取名叫溫酒別苑。”楚涯挖苦道,自顧自地提壺喝了起來。
一道細長的閃電自天空閃過,照亮了有些昏沉的房間,隨即驚雷炸響,雨勢更大了,今天這場雨下完,建寧就該放晴了。
劫空還是淡定地一邊吃著,一邊用另外的一雙筷子翻著烤肉。
低沉雷聲時不時地從天邊傳到這個昏沉的小房間里,楚涯看著窗外的雨簾問道:“下一個目標是誰?!?p> 劫空剛夾起一塊烤肉到嘴邊,停了下來,“荊州武陵的銀手修羅,比干。”說罷,把筷子上的肉一口吃掉。
咽下那口烤肉之后,劫空接著說道:“這人是個賭鬼,老巢在武陵城里不寐樓的一處地下賭坊。你去樓里吃飯的時候賞店小二八十八文錢,小二就會在你吃飽后帶你到地下賭坊。記住是八十八文,一文不能多,一文也不能少?!?p> 楚涯有些疑惑問道,“你明明對這個比干更熟悉些,為什么卻讓我先去解決藏鋒。”
劫空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有個師弟,最近他跑到連州去了,做師兄的,總得照顧一下自己的師弟?!?p> 楚涯驚訝道:“你師弟還活著?”
“嗯。師父的劍在他手上,還死活不肯把劍給我,應(yīng)該是他沒錯?!苯倏湛隙ǖ馈?p> 楚涯喜上眉梢,說道:“如此甚好,待我把「黑菩薩」這些小人掃干凈,定當會一會你這師弟。”
劫空回憶了一下當晚和余生在臨江臺上的交手,說道:“他拳腳功夫倒是不比我差?!?p> “甚好!甚好!”楚涯大喜過望,成歡雖然被害,但兩個徒弟還活得好好的,如此一來這十年的苦練也算是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