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需要陽光才是不幸
客廳里,蘇小時裹著浴巾蹲在沙發(fā)的角落里,心臟依舊砰砰跳個不停,小眼神無處安放。
被洗了......洗得很徹底。
他抬頭看向浴室,里面繼續(xù)回響著嘩嘩水聲。
唐夢語和夏果兒一同在泡澡搓背,她倆還邀請?zhí)K小時一起,不過被他嚴(yán)詞拒絕了。
蘇小時自認(rèn)為自己并不是個正經(jīng)的人,但不正經(jīng)的一面是來對付另外那些不正經(jīng)的人,不該用在這種帶著好意的女孩子身上。
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
客廳里空空蕩蕩,窗簾被風(fēng)吹在空中來回擺動,帶來一絲寒意,蘇小時走到陽臺,望著夜空發(fā)呆。
城市的夜晚很特別,就算是深夜,天空依舊散發(fā)著昏暗的血紅色。
秋天了啊。
都已經(jīng)開學(xué)了,他應(yīng)該上大二,現(xiàn)在卻不得不暫緩學(xué)業(yè)。
但大學(xué)證書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很重要的事。
「考上大學(xué)就好好上學(xué),畢業(yè)以后回家養(yǎng)魚,考不上大學(xué)就直接回家養(yǎng)魚?!?p> 這是蘇爸的原話。
他家有個水庫,靠養(yǎng)魚為生,人生早已固定,與白條翹嘴為伴。
了然無趣,卻感到滿足。
他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只想吃喜歡的食物,做想做的事,愛想愛的人,過完這短命的人生。
如果可以,咸魚是他一輩子的追求。
可這并不是那么容易實現(xiàn)的事。
“小時,剛洗完澡別吹風(fēng),會感冒的,快進來?!?p> 嗓音從身后傳來,唐夢語剛出浴,正用毛巾揉搓著發(fā)絲。
她換上了睡袍,大白腿在裙擺縫隙中時隱時現(xiàn)。
蘇小時轉(zhuǎn)身詢問,“果兒姐呢?”
自從到了公寓以后,夏果兒總是見不到人影,只有洗澡的時候出現(xiàn)過,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感覺像是害怕見到自己一樣。
“果果啊......她休息去了?!?p> 唐夢語轉(zhuǎn)身走向廚房,途中不停嘀咕,“真是的,給小孩子洗澡還能害羞成這樣!”
她倆一起泡澡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夏果兒神情恍惚,總是莫名其妙就盯著自己手指發(fā)愣。
在回味手感麼......想到這,唐夢語心里發(fā)笑。
果然還只是個純情的小女孩??!
“小時,我們喝點奶也睡覺了吧?!?p> 她從冰箱里拿出牛奶,轉(zhuǎn)身遞過去。
蘇小時接過牛奶,微微點頭,“嗯,謝謝姐姐。”
唐夢語微笑著站在他身前,躬身撫摸著他的臉頰,感受著孩童那軟乎乎的肌膚。
手感真不錯。
“小時,明天姐姐要早起出門,所以就讓果果陪著你好嗎?”
“啊這......”
小嫩牙咬著吸管,蘇小時的表情有些苦楚,“我倒是沒什么,但我怕果兒姐不喜歡我,如果她欺負(fù)我怎么辦??!”
他也害怕與夏果兒單獨相處久了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不過幸運的是,這名前女友除了學(xué)習(xí)不錯,其他方面的是都比較遲鈍,就算發(fā)現(xiàn)異常,估計也很難反應(yīng)過來。
“不會的,你想多了?!?p> 唐夢語笑著搖頭,輕聲解釋,“我看的出來,果果是很喜歡你的,只不過礙于一些原因所以看起來比較冷漠,你多哄她開心就是了。”
“但我只想哄姐姐你開心嘛!”蘇小時抬頭看著唐夢語的眼睛,清澈的目光充滿真誠。
“你......小鬼頭!又撒嬌!”
唐夢語得意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轉(zhuǎn)身走向臥室,“我去給你拿被子,你喝完了就去臥室等我。”
“嗯好的,謝謝姐姐?!?p> 蘇小時點點頭,將空牛奶盒精準(zhǔn)投擲到了垃圾桶里,起身走向臥室。
臥室很簡約,換一種說法,應(yīng)該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張床和一只衣柜,顯得有點孤零零空蕩蕩。
不過蘇小時很滿足。
在這之前他都是睡在爛尾樓里,與蛇蟲鼠蟻作伴。
沒有被人販子拐走已經(jīng)算他命大。
時間晚上十一點,可能是因為小孩子的身體原因,蘇小時的眼皮止不住往下掉,這種情況下,光禿禿的床墊也顯得異常誘人。
他直挺挺倒在床上,身體蜷縮成一團,不一會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睡得很香,很沉,嘴角微微揚起,露出舒適的表情。
唐夢語抱著被子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蘇小時已經(jīng)睡著以后先是愣了幾秒,隨即笑著松了口氣。
不尋常得一天終于結(jié)束了。
她將潔白的棉被整理一番后蓋在蘇小時身上,隨即坐在床頭伸手撫摸著稚嫩的臉龐,溫柔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月光透過窗戶涌進屋內(nèi),帶來慘淡的白光。
地板上,黑影在晃動。
唐夢語用余光瞧了眼門口,不禁嘆了口氣。
“果果,你想看他就直接進來,躲在門口挺嚇人的?!?p> “嗯......”
夏果兒小聲回應(yīng),從門口走到床邊,動作小心翼翼,壓低了腳步。
她的目光始終定格在蘇小時白嫩的臉上,想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得靜靜站在床邊搬弄手指。
沉默片刻,她微微抬起手臂,小嘴支吾半天說出一句話。
“那個......夢姐,我能摸一下他的臉嗎?就一下......”
語氣像是在請求,夏果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種話,說完就抿著嘴低下了頭,表情像是很糾結(jié)。
她想親近這個孩子,但不好意思做。
怕被笑話。
“你想摸隨時都可以啊,小時又不是只屬于我的洋娃娃?!?p> 唐夢語說著的同時拉過夏果兒的手,輕輕放在蘇小時的臉頰上,“輕一點哦,別把他吵醒了,他今天應(yīng)該累壞了。”
“嗯......謝謝夢姐。”夏果兒點點頭,感受著蘇小時嬌嫩的肌膚。
光滑,柔軟,嬰兒肥中帶有一絲彈性,很容易讓人上癮。
唐夢語看著夏果兒輕微的動作,目光也變得柔和,“你別說謝謝,以后我們住在一起,小時也就是你的弟弟,他還只是個小孩子,你也不要和他鬧矛盾。”
“嗯......我知道,但這個小鬼只在你面前乖......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
夏果兒回想起與蘇小時接觸的片段,那語氣,那動作,完全沒有作為四歲小孩的覺悟。
有種認(rèn)識很久,從矜持到淡然的感覺。
她有點迷茫。
這種感覺讓她對蘇時與蘇小時之間的界限更加模糊,甚至好幾次將他認(rèn)成了蘇時。
特別是在給蘇小時洗澡的時候,她腦子里全是蘇時的樣子。
現(xiàn)在回想起來......軟小無力,不到一寸吧!
蘇時的是不是也長成這樣?
俏臉更紅了。
“果果,你想的太多了?!?p> 唐夢語握住夏果兒的手,平靜地說,“明天我有事,你就帶小時好好玩玩,順便加深你們之間的感情......小時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孩子,你會很喜歡他的?!?p> 聽見這句話,夏果兒臉色微變,神情中帶有一絲糾結(jié),“但是我不想和夢姐你搶他......你不是想讓小時當(dāng)你兒子嗎?”
“這個沒沖突吧,如果你喜歡上小時,我也很會開心的?!?p> 唐夢語摟過夏果兒肩膀,微微側(cè)頭靠在一起,“我們要和平相處哦?!?p> “嗯......我知道了。”
兩名少女坐在床頭,靜靜看著熟睡的小男孩,隨著圓月升起,臥室也趨于寂靜。
唐夢語望著窗外的樹枝,正隨著夜風(fēng)擺動,一切都顯得那么平常。
對于她來說,蘇小時不單單是個小孩子,是特別的存在,她想讓自己住進她家,并不是因為同情,更多的是因為她需要蘇小時。
沒有陽光是不幸嗎?
需要陽光才是最大的不幸。
唐夢語需要一抹光彩,蘇小時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xiàn)了,成了她心里那唯一閃著光的星星。
不如月亮般耀眼,也沒有太陽般矚目,卻能在慘淡的夜空中形成一抹光點。
這已經(jīng)足夠了。
“姐姐,你不是真的想死,只是不想像現(xiàn)在這樣活著?!?p> 這是一名蓬頭垢面的小男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