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區(qū)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有一對戀人,可以跨越時空的戀人,女孩等男孩五十年,用余下五十年來陪他,再由男孩等女孩五十年,用余下五十年陪她。這個跨越時空的愛戀,早已經(jīng)超脫了思念。百年一生,百年一死,可對于那對戀人來說,該是五十年一生,五十年一死了吧……
5區(qū)的人們有一種異能,在生長到十八歲之后,容貌便會一直停駐,直到五十一歲,才會瞬間變老,這使得5區(qū)的人擁有了極大的生產(chǎn)力,產(chǎn)能翻了好幾倍,六的飛起。代價便是——十八歲之后,才能想起前世的記憶。
而這個傳說,來自于5區(qū)的每一個人,他們花費半生等待那個與他們生命有著一年交集的人,每相戀一年,便輪回一世,百世輪回,得始終,以消散……人們都在等那個在五十歲遇到的十八歲少年——那是在前世等待他們的五十歲少年。
————“我是分隔線”
我叫張不在,人們總會問,張不在在不在?!皬埐辉诓辉??!辈辉谌缡腔卮?。
張不在不在街道,不在池塘,不在田壟,不在市場。張不在在哪?張不在在桃花林。是了,三月已過,四月到了,桃花也開了。每年的春季,桃花開時,張不在便在桃花林了。
“從沒有一個人像你,淺淺的話印刻在我的心里……”張不在拿著一個早已經(jīng)過了時的MP3,聽著與時代完全脫節(jié)的民謠。民謠先生唱了遠方和未來,聽的人只聽到悲哀與無奈,張不在不一樣,她喜歡聽流行,除去民謠先生的歌,她只喜歡流行。
桃花林早不是五十年前的桃花林,張不在也早不是五十年前的小女孩,現(xiàn)在的張不在,已經(jīng)是不在奶奶了。原本民謠先生種下的三畝桃林,也在這五十年里,被張不在親手種成了十里桃花林。清風過境,十里桃花香,醉臥千山下,風過謝桃花。便如花雨,亭亭旋落。張不在便靜坐在桃花林的盡頭——崖壁邊的一處條椅,那是民謠先生搬來的,怕她站著看桃花太累,民謠先生便借來了那時還是花田的桃花林下的公園里的長椅?,F(xiàn)在的桃花林,早已將原本田壟下的公園囊括了進去,現(xiàn)在的公園,就成了桃林。張不在在等,等一個男孩踏進這片花林,然后告訴他,在這里種桃花,再等一個女孩。
張不在在5區(qū)等了50年。5區(qū)的人依舊是那些人,劉答應還是在賣瓜,李搞笑還是在表演喜劇,老滿依舊是酒樓的老板……所有的一切都還是和五十年前一樣。張不在嘆氣,五十年了,該是快來了吧……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她怕再過幾年就無法維持二十歲的容顏了……
張不在很討5區(qū)老人的喜歡。
“不在這丫頭很久沒來了吧……她不來,總覺得我們這房子里靜得慌……”
“是啊,不在一來,這就像是進來了小喜鵲似的,嘰嘰喳喳的,歡快極了!”
“嘿……尤其是不在丫頭的桃花糕,軟軟酥酥,嘿……這一說就好似口水把假牙都沖掉咯……”
“老頭們,不在丫頭來看你們啦~有沒有好好聽聽花奶奶的話啊老頭們!”
“嘿!有有有,老頭子們可聽話了,就等著你的桃花糕呢……”
沒有哄搶,一人一塊慢慢放進嘴里,留下兩塊,一塊是聽花奶奶的,一塊是不在丫頭的。
“喲~不在丫頭來啦,奶奶可不像那些糟老頭子,看看奶奶給你準備了什么?!闭f著,便從隨身的布袋里拿出幾個紅薯,不由分說的塞進不在的手里。屋子里還在歡笑,燭火也慢慢鋪滿長街,古香古色的牌坊在淡淡月光的籠罩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五區(qū)的天總是怪的,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出門帶傘便成了人們的習慣,豐沛的雨水和一年四季如春的天氣,5區(qū)的人們從不缺吃喝,便也有了玩樂。
————“我是分隔線”
十八歲的少女總懷春,其實五十歲的少女也一樣,5區(qū)的少女們更是如此,從十八歲懷春到五十歲,確實挺累。張不在也是,挺累的,這是她最后一年的青春,她等的民謠先生卻還沒有踏入他為她種的桃花林。
清晨陽光總明媚——這是5區(qū)的慣例,但是如果張不在做了噩夢——那就另當別論了。一聲輕咳打碎鳥鳴,打破張不在姑娘眼里的茫然,一個穿著藍色短袖的少年,出現(xiàn)在她眼前。哦……他好像我的民謠先生……他就是我的民謠先生!“昭明!我等你等的好累啊~好想你……我等你等了五十年,厲害吧,我種了十里桃花林,就等你陪我看一年的日出日落!”
藍色短袖的民謠先生沒有回答,他的眼里總帶著憂愁——從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就一直是那樣了……向前一步,短衫變長袍,面若冠玉,風度翩翩的民謠先生就回來了。
民謠先生的記憶是昨天突然涌現(xiàn)的,他夢見了他為他的不在姑娘在仲夏夜種下第一課桃樹,不在姑娘喜歡桃花,也喜歡桃花林,他就在醒來后,來到了他為不在姑娘搬來的長椅——不在姑娘果然在。
“不在姑娘在不在?”“在……”一直都在啊……五十年方生,余下五十年方死,不在姑娘的青春余下一年,而民謠先生還年輕,他的不在姑娘即將……死去。
5區(qū)的人們都不知道,民謠先生不若他們有著五十年方死,民謠先生,百年只得見不在姑娘一次,年年歲歲桃花林——這片花林哪止五十年之久,已是五百年,不在姑娘的回憶,已然困住了他五百年。
不在姑娘從未有見到民謠先生之后的記憶,木魚鐘聲朵朵,云朵隨桃花消散。不在姑娘的記憶只有五十年,這五十年記憶已經(jīng)回放百次,民謠先生決定了——他要離開不在姑娘設下的這片幻境。
“不在……在不在?”
“在啊,昭明,不在一直都在。”
五十歲少女的眼淚也是咸的,也并非渾濁,清澈透亮,散發(fā)濃濃巧克力香——略帶苦澀,剩下滿是香甜,希望終得。
“不在——這將是我最后一次‘輪回’了,你的夢境該結(jié)束了?!?p> “什么啊……昭明,你在說……什么?”
伴隨著呢喃的,還有迅速黑下去的天空,還有欲來山雨滿樓的風,花滿樓棟梁開始坍塌,聽花奶奶沒看到,劉答應沒看到,老滿樓也沒看到,他們都還似往常一樣,忙忙碌碌,只是眼里泛起了光——他們的不在丫頭,想起來了。5區(qū)……也要散了吧……
世間哪有五十年方生,五十年方死,方生方死之間,是跨越時空的愛戀,聽花奶奶與劉答應相差四十九歲,只有一年的青春。他們都是不在臆想出來的虛擬,是深藏在不在心里的心魔——最大的心魔——那一片桃花林……
花隨風落,旋旋而已,不見滿地花紅,只有滿地泥濘,零落成泥碾作塵,無香,僅剩血而已,思念如血,五百年的思念,便是——血海滔天!
后來,也沒有了5區(qū),只在那時代廣場有一個男人,拿著一個早已過時了的MP3,聽著與時代早已脫節(jié)的民謠?!皬臎]有一個人像你,閃著淚光走進我的世界里……”
民謠先生唱的不止是遠方和未來,還有絕望。

凌波微楓
別等了,該愛就愛,別像不在丫頭一樣,流連回憶五百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