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等了你好多天了，可算把你給等來了。”
兩人入座，蘇小游給張茂則倒了茶，笑道。
“蘇公子找平甫所為何事？”后者接過茶，十分禮貌地低了低頭，問道。
“倒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和你好好認識一下，之前官家在場，我們不好多聊，今天倒是可以多說幾句。”蘇小游擺了擺手，隨即問道，“你今天來，是替官家買燒烤嗎？”
“正是?！睆埫瘎t微微點頭，臉上浮現(xiàn)淡淡的笑容，“游云燒烤開業(yè)不久，官家便吃過了，并對這里燒烤的味道贊不絕口，十分喜愛?！?p> 說著，他不由望向那塊掛在店內大堂最顯眼位置，寫著“人間一味”四字的牌匾。
趙禎寫這四個字時，正是他在旁邊幫忙研墨。
“真是承蒙官家厚愛了?！?p> 蘇小游嘆了一聲，這時，小二把他的面給端了上來。
看到這個有籃球那么大的碗里，肉片多到直接壘成了一座小山，蘇小游苦笑不已，張茂則目瞪口呆。
好家伙，現(xiàn)在做東家的，都是這么幸福的嗎？
蘇小游連忙示意小二拿多一個碗過來，隨即把面和肉菜分出來一碗，推到了張茂則面前。
后者有些詫異，旋即連忙搖頭道：“公子，這有些不合規(guī)矩……”
說著，他就想把面往回推。
“這又不是在宮里，咱不糾結那么多，吃個面又不花什么功夫?！碧K小游勸道。
看到張茂則還是有些猶豫，他便語重心長地繼續(xù)說：“你身為官家近臣，出宮的機會本來就少，這次就當滿足一下我盡地主之誼的愿望，把這面吃了吧。
你要是擔心回去晚了，燒烤會涼，那就放心好了，我敢說，我們店里的保溫措施，是整個汴京城最先進的，你就算明天才回去，官家也絕對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聽完，張茂則終于不再動搖，似是下定決心般，恭敬地拿起筷子，一舉一動都極盡禮儀之能事。
“既然如此，那平甫就卻之不恭了?！?p> “哈哈，這才對嘛，快吃快吃，再不吃就涼了?！?p> 蘇小游饑腸轆轆，話一說完，也不管張茂則動沒動筷，直接開始龍吸水般，把碗里的面條吸進嘴里。
那吃面的速度，簡直驚世駭俗。
不過，好像確實很香的樣子？
張茂則看得口舌生津，起筷吃下第一口面，筋道的面條和濃厚的湯底立馬就把他征服了，他吃面的速度不斷加快，到得最后，那暴風吸入的架勢竟絲毫不亞于蘇小游！
他從未吃過如此鮮美的湯面！
七八分鐘之后，兩人幾乎同時發(fā)出了“嗝”的一聲。
那名跑堂小二一直在不遠處關注著他們這一桌，先前兩人那吃面的架勢著實把他看得目瞪口呆，此時看到面吃完了，連忙上來想撤走他們的碗，剛一拿上，他就更傻眼了，碗里竟然連湯水都一滴不剩！
“東……東家，還要嗎？”
蘇小游連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們真是想胖死自己東家，早餐吃太飽不好的，我下次再來吃早餐，你們得看著點量，若非這次有平甫兄在，我不就浪費糧食了？切記切記。”
小二連忙稱是，端著碗退了下去。
“沒想到，這游云燒烤，還有如此美味的面食。”
張茂則聽到他們的對話，面色微紅，道。
“哈哈，本來沒有的?！碧K小游大笑，“但我來吃得多了，他們就有了，所以我正打算更新一下店里的菜單，畢竟燒烤這東西吃多了容易上火不是？”
張茂則深以為是。
閑聊間，兩人漸漸熟絡了起來。
張茂則從沒想過，眼前這位給了他不太好的第一印象的年輕人，真正交談起來竟是這么令人如沐春風。
想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位民婦的家門前，當時蘇小游在官家面前的那番言語，在他看來多少都有點狂妄和不自知，不過經(jīng)過后面的接觸，他發(fā)現(xiàn)其實后者并不是這樣的人。
張茂則自小入宮，宮里大大小小的規(guī)矩令得他養(yǎng)成了極其謹慎的性格，事事都會對自己有嚴格的要求，力求不出哪怕半分的差錯。
可今日一見蘇小游，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那一直以來都緊繃著的心，竟罕見地松動了些許。
至少，他入宮以后，從沒有如此不顧形象、不計后果地吃過什么東西，哪怕只是一碗面。
“其實呢，我今天確實還有一事要拜托平甫兄?！?p> 暢聊過后，蘇小游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肅然，他從懷中掏出一個茶色鯉魚形信封。
“不知平甫兄可否幫我把這封信呈給官家？”
張茂則有些訝異，接過信封，細細檢查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后，微笑道：“一般來說，官家是不會接受以這種方式進呈的東西的?！?p> 蘇小游聞言挑了挑眉，剛想說點什么，卻聽張茂則繼續(xù)道：“不過那只是對其他人而言，官家特意叮囑過我，如果我出來恰巧碰見蘇公子，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呈遞，一律接收?！?p> “啊這?！?p> 這倒是蘇小游完全沒預想到的展開，他本來只是想在張茂則這邊試試運氣，實在不行，他就去崇文館那邊跟那些大官兒套套近乎拉拉關系，大不了多請他們幾頓燒烤，送點首飾給他們家里的女眷，然后讓他們幫自己把這封信遞一遞，務必要送到官家手里。
誰知道，官家居然對他如此上心！
蘇小游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他還是聽過的，雖然宋朝有“刑不上大夫”的祖訓，士大夫在這個時代的容錯率之高在中國古代堪稱舉世罕見，可官家對他這么關注，總讓他有些發(fā)怵。
若是趙禎知道此時蘇小游心中的想法，怕不是會氣得吐血。
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想博得皇帝的關注，若是皇帝哪天給他們某條朋友圈點了個贊，他們甚至都會把那條朋友圈收藏起來當傳家寶了，這家伙竟然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到蘇小游一臉陷入沉思的表情，張茂則也沒再說什么，輕輕起身，行禮道：“若無其他事，平甫這便告辭了。”
前者回過神，也連忙起身，順手接過了小二本來要遞給張茂則的那份打包好的燒烤，說道：“今天這頓燒烤免單了，讓官家多保重龍體?！?p> “不必了公子?！睆埫瘎t笑著搖了搖頭，道，“若是讓官家知道這事，平甫怕是會受罰?！?p> 說著，他拿出兩貫錢，遞給小二，小二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蘇小游。
“接吧，沒事?！?p> 后者點了點頭，沒再堅持。
“蘇公子，后會有期?！?p> 看著張茂則的身形逐漸消失在街道人潮中，蘇小游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準備工作總算完成得差不多了?！?p> 他嘆了一聲，喃喃道：
“真是越來越期待了啊……”
一次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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