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老者放下手中的煙斗,繼續(xù)哼唱著那傳遍燕地的歌謠,幽涼凄蕩的歌聲在空中飄響。
一旁高大的楊柳樹枝頭上群鴉相伴歌謠飛起,落下,老者歌謠之間夾雜著聲聲鴉鳴,尖銳刺耳。
也不知是歌謠凄慘,還是鴉叫之聲難聽,使著程星霄從內(nèi)心深處就有一種深深的厭惡感想要噴薄而出。
原本將要正午的時光,此時卻隱約有白霧顯現(xiàn),灰白之霧彌漫,慢慢的向著四周擴散開去,給天地朧上一層霧靄。
白霧彌漫,不似北地肅州一般寒冰刺骨,也不是如同水汽一般的潮濕感,而是沒有任何感覺,干巴巴的,就好像只是在眼前籠罩了一片白紗。
這白霧本就不同尋常!
程星霄暗自想道,心中的警覺更加深了幾分。
高大的楊柳樹枝頭,鴉群起起落落,伴隨著刺耳的鴉鳴,仔細聽去,鴉鳴之聲更加尖銳、長厲,不似先前一般短促,好似在興奮、喜悅。
白霧中高大的楊柳樹的剪影配合上不斷起落的鴉群的剪影,就好像不斷伸長枝椏的妖魔,張牙舞爪的。
青驄馬更加的惶恐不安了,程星霄只好不斷地安撫著受驚中的青驄馬,以免讓背后的妖邪察覺。
中原九州地域廣闊,即便是人文昌盛的元、靈、寧、云、青之地,中間也又眾多靈山高嶺縱橫遍布,而州與州之間常常是由叢山峻嶺、亦或者連綿不絕的山脈作為各州之間的分界線,因此,常常有野獸修煉有成而成妖獸,肆虐人族,亦或者有那些陰魂凝聚不散,怨氣沖天的鬼怪妖邪霍亂生人。
作為緊挨北荒之地的燕國,妖邪鬼怪肆虐更是猖狂。
作為橫野校尉的程星霄,一者保家衛(wèi)國是為了抵御外敵,抵御來自周邊其他國家的入侵;一者是保家衛(wèi)國更是為了抵御肆虐不斷的妖獸,并且需要常常深入?yún)擦种?,配合軍隊擊殺那些修煉有成的妖獸。
雖說程星霄只有通脈境中期的實力,但所練武藝皆是于戰(zhàn)場廝殺磨練出來的,或許那種武藝沒有名字,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殺人技、滅妖技。
見那老者不答話,程星霄慢慢牽馬循著道路向著白霧深處踱步而去,單手握著韁繩,單手背后握住槍桿。
還未走幾步,便有一佝僂老嫗自白霧中走出,老嫗左手握拐,右手拉著一黃衣孩童,老嫗的衣袍很長,遮掩整個身軀,滿頭白發(fā)用一木簪束起,完全是一副農(nóng)家老翁的形象。
“哎呀,這位小哥可是要問路?”
老嫗不急不緩地詢問道,老嫗雖佝僂著身體,聲音卻是中氣十足;雖拄著拐杖,步伐卻穩(wěn)健有力。
而右手邊的總角孩童也沒有絲毫畏懼生人之感,不知是對外來之人的好奇,還是出于嗜血的渴望,程星霄看向那黃衣孩童,那黃衣孩童也直勾勾地盯著程星霄。
眼中沒有絲毫孩童那純粹的眼眸,只有如同針芒般的眼神。
“我這老伴啊,有些耳背,聽不見聲音,還請小哥見諒??!”
“不知小哥可是前去那程家莊?”
“正是如此,不知前路可是那程家莊?”
程星霄立馬停住,目光凌冽地直視著那布衣拐杖老嫗。此時的他更加斷定這三人都是妖獸所化。
在這天地之中,靈氣遍布中原九州、山川湖海、東南西北四荒,天上地下,今古寰宇,無處不在。
靈氣存在于這個天地之間,會自然的滋潤、強化天地間靈長萬物,但萬物生來就是不同,每種生物都有不同的天賦,生來便會有他們的極限,壽命極限,生命極限,亦或者對靈氣本身的適應限度,生物本身限制了它們對于靈氣的吸納程度,這便是他們的極限。
而人能夠通過筑體、通脈、開竅來使自己身通天地,容天地靈氣于身,使自己精氣神統(tǒng)一,感悟天地,人本孱弱,無天地山川百靈之偉力,只能問諸于天地,加諸天地偉力于自身。
同時那些獸類想要強大也需吸收天地日月精華之靈氣,來蘊養(yǎng)識海神魄,開啟識海,此之為靈華。靈氣滋養(yǎng)身軀,配合自身,激發(fā)各自的天賦,天賦先是外顯成靈紋位于妖獸身體某處,這是受妖獸所控制的,通過繼續(xù)修煉而內(nèi)斂體內(nèi),形成骨紋,這便是靈紋之境。
隨后便是壯大識海,蘊養(yǎng)神魂神魄,使之能夠感悟天地,此之為開靈之境。
這是每一種生物的自發(fā)的行為,在先前并沒有相對應的體系來衡量妖獸與人類的戰(zhàn)力,于是人類便根據(jù)妖獸各個階段不同的表現(xiàn)將之封為此三境,靈華,靈紋以及開靈之境。
開靈境的妖獸便能口吐人言,智慧不亞于人族少年,此后的境界便與人族修煉境界一般無二了。
而在人族修煉之法中,登上天梯便在蕓蕓眾生之中便可闖出一番事業(yè),因此人們也將其稱之為先天之境,而天梯之下的準備境界便為先天之下。
天梯之上為超脫,超凡脫俗。
不入先天便是尋常人,生死皆在天地之間,唯有踏入先天,登上天梯,得到天地認可才能受天地青睞,增壽元,悟神通,求長生。
這是先輩篳路藍縷所總結(jié)出來的求生之法。
倘若三人確確實實乃是妖獸所化,那能夠化形的妖獸早已登上天梯,踏入先天之境,對于先天之下的人來說,揮手之間便是神通術法、天地偉力。
在這小小的燕國,便能選一上好山頭,據(jù)山為王,號令百妖,又怎會獨自下場,做如此勾當?
在程星霄的認知中,也只有對自己有著知遇之恩的樂信樂中郎將有著天梯境的實力,這便是燕國最頂尖的戰(zhàn)力之一了。
而中郎將之下的各個校尉都有開竅境的實力,只有程星霄是個例外。
不過,雖然只有通脈境的實力,但憑借那不要命的風格,也足以媲美開竅境的戰(zhàn)力,即使是在一起的同僚相互切磋中也不敢直面程星霄的鋒芒。
再加上程星霄本身秘六品功法《血衣練煞決》的影響,雄渾的血煞之氣練于己身,不光能夠以內(nèi)力覆蓋傷口,減緩傷勢,還能對敵人的傷口覆蓋一層侵蝕效果,殘留的血煞之氣會不斷的侵蝕肉體、內(nèi)力、靈力。
渾身纏繞的血煞之氣還是侵蝕敵人的精神,使他看到幻覺。
這在燕國也算是較為中等的武練之法,比靈七品的功法好些,但也不是什么稀罕貨,只不過鮮有人修煉罷了。
血煞之氣又怎會好修煉、容納呢?
而這些妖獸或許只是靈紋境罷了,不然又怎會需要一場白霧來掩蓋自身呢?
程星霄暗暗想道,雖說以現(xiàn)在程星霄的狀況也只能對付一只靈紋境的妖獸罷了,三只,可如何是好。
不過,自己又怎能害怕呢?
不管是為了給程家莊人報仇,或者是給過路慘死于此的游人報仇,亦或者是為了斬殺那些禍害人間的妖魔。
曾經(jīng)是一名軍人的程星霄,即便付出生命的代價,程星霄也必須將那些妖魔斬殺于此。
程星霄目光凌冽,雙眸微闔,雙眼之間自由一股殺意盛放,而又轉(zhuǎn)瞬即逝。
這便是程星霄能夠修煉成功那鮮為人知的《血衣練煞決》了,血煞存乎于身,隱與心,能夠憑借自己的意志不被血煞之氣所侵蝕,眼眸張合之間,雷霆風云便起,便是堂皇大氣,暴虐似虎、狂猛似獅一般的招式與心境。
“是呀,是呀,前邊便是那程家莊了,不知這個小兄弟可是來看望什么人嗎?”
這佝僂老嫗不顧那橫臥在青石上的老者,轉(zhuǎn)身便拉著黃衣孩童向著白霧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看向程星霄,好像在示意程星霄跟上。
原本焦躁不安的青驄馬不知為何,在那老嫗來后,便安分了不少,但身在一旁的程星霄隱隱能夠感覺到青驄馬的四腿、軀干有著明顯的顫抖。
“家中又阿姐遠嫁于此,如今數(shù)載過去,也不知阿姐如今過的怎樣,我記得這程家莊原來不是這樣的,可是發(fā)生了什么緣故?”
“你阿姐可是莊子東頭的鐵柱一家?”
老嫗邊說邊走,走過的路徑被白霧深深覆蓋,只留下一個深深的剪影。
程星霄連忙牽馬跟上。
“正是,正是,不知這位大娘可知道他們的境況?”
雖說程星霄數(shù)十年沒有回家,但整個程家莊的每家每戶的位置都深深刻在程星霄的腦中,程家莊的東頭乃是程家祖祠,周圍是一片平整有序的廣場,平時會有程星霄的二叔程仲德教授莊中那些小娃娃粗淺的把式,周圍根本沒有一戶人家。
或許已經(jīng)忘記了程家莊中的眾人,但程星霄知道根本沒有鐵柱這一號人,或許唯一能夠稱之為鐵柱的就是程星霄的二叔了。
在莊中,認識他的人都叫他柱子。
自己的二叔程仲德乃是莊中一把一的好手,平常帶領莊中壯碩子弟上山打獵,抵御流竄的妖獸精怪,閑時教授一些武藝、招式,程星霄小時便是跟著自家二叔上山打獵、學習武藝,好不快活。
又傳言說他出去闖蕩,非但沒有練就什么武藝,還拖著一身傷勢,帶著一個女子回來,那時的他也就弱冠之年,但程星霄重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嬸嬸,每每問向二叔,二叔總是打著哈哈,不愿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