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郡。
一個盛產(chǎn)鐵礦和鹽礦的地方。
是楚國疆域里相當富庶的一個大郡,每年負責稅收的官吏壓根用不著動什么心思,只需要安心坐幾年冷板凳,自然就能升遷。
但也正因為盛產(chǎn)鐵器,平日里舞刀弄劍的人也就多了。
換言之,楚國的江湖,就在這里。
有志氣的劍客和游俠,往往選擇去涼郡那種邊荒之地,從軍殺敵,博取一個出身。
而次一等的人呢,則會選擇來長郡,趁著年輕時候打出一番天地,然后開武館還是做護衛(wèi)的,都大有可為。
最后,在花天酒地中慢慢損耗自己年輕時打熬出來的身體,臨老了,身體里早年積累的暗傷也漸漸顯現(xiàn)出來了,
由于鐵礦長期運作,剛進入長郡的郊外,就能看到遠處煉鐵處騰起的黑煙。
楚國的煉鐵技術(shù)比較落后,采用的還是木炭等易燃物加熱鐵胚的方法,許多鐵匠甚至仍然在用冷水來給鐵器淬火。
故而鐵器的報廢率也很高,只有一些老鐵匠才能把控好淬火的時機,而最有經(jīng)驗的那一批鐵匠,則全部是官府在管。
所謂的匠籍,也就是他們這些人。
所以,民間的刀劍,有時間別看著挺漂亮的,但真要打起來,就能讓人明白什么叫上不得臺面。
一間客棧外,來了一行人。
兩男一女,都帶著刀劍,進來時找了個靠窗位置。
為首的看樣子是那個年輕的男子,把店小二叫過去詢問店里有什么菜。
客棧里吃飯喝酒的江湖人們冷眼瞥著他們,然后紛紛收回目光。
經(jīng)驗老到的師傅們,則是在警告自己的徒弟:
別往那邊亂看!
客棧的桌子很破舊,桌面上的一溝一壑,滿滿刻著的全是年歲。
店里的生意可能很好,又或者是店小二實在太懶,輕輕摸了一下桌子,還能摸到一手油膩。
一進門就能看到有不少人在打量著他們,其中有些人臉上明顯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陳謂然懶得在這里節(jié)外生枝,就讓三十在他旁邊露了一下高手的氣息,果然,沒什么不開眼的人過來打攪了。
“你的手下里面,還有鐵匠?”
陳謂然坐下來,一邊等著上菜,一邊繼續(xù)跟曹茗的談話。
“你們楚國的官府匠人,雖然不能接觸到官府的各種賬簿,但是他只要略微算算自己和周圍人每個月的工作量,然后找個借口去各個礦場上溜達溜達,我們就能得出長郡大概有多少鐵匠,每年能產(chǎn)出多少鐵,甚至還有其他的信息。”
曹茗笑了笑:“我當年,可是給魏國的密諜司想出了不少好主意,不過你們楚國人也是夠蠢,有些東西不費事就拿到手了?!?p> “是啊?!标愔^然點點頭:“可是,你們魏國快要被我們楚國的大軍滅國了?!?p> “......”曹茗。
正好這時,她要的一碗魚湯面端來了,于是就低頭吃面,不再理會陳謂然。
“這位公子?!?p> 旁邊有人在輕輕叫自己,陳謂然抬頭一看,是個漂亮的婢女。
“我家公子說,和您一見如故,想請您過去談談?!?p> 側(cè)臉望去,一個華服青年輕輕搖了搖手里的折扇,沖著陳謂然矜持的笑了笑。
大冬天的拿折扇,這人有病么?
陳謂然皺皺眉頭,但還是不想惹事,便也笑了笑。
“不必了吧?!?p> 婢女微微一福,走了回去。
店小二正把飯菜端了過來,陳謂然拿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頤,卻聽見啪的一聲。
再次看去,那個婢女已經(jīng)被打了一巴掌。
那個公子撫平了有點褶皺的紙扇,看陳謂然盯著他,于是又露出了相同的微笑。
陳謂然聳聳肩,轉(zhuǎn)過頭給自己盛了碗湯。
草草吃完飯,陳謂然喊來店小二結(jié)了賬,無意中往旁邊看了一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個公子哥竟然還在盯著自己!
他和陳謂然四目相對,再次微笑了一下。
“王...公子,要不要我去教訓他一頓?”
三十最近沒怎么動手,此時頗有點想借這個不要臉的公子哥發(fā)發(fā)利市的念頭。
“不要節(jié)外生事了?!?p> 陳謂然搖搖頭,被人一直盯著就喊手下去揍那個人一頓,未免也太過暴躁了一點。
走出客棧,陳謂然看向曹茗:“接下來,該去哪找他?”
“我已經(jīng)用特定的書信和他聯(lián)系過了,等下,直接去約定好的地方就行了。”
“可我有點不明白,他一個鐵匠,目前也給不了我什么有用的情報吧?!?p> 曹茗短促的呵了一聲:“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個道理在哪兒都適用,萬一他有什么有用的東西呢?最不濟,等咱們回去的時候,可以順路把他帶上,畢竟他也是個手藝相當好的鐵匠?!?p> “拜見都督,拜見這位公子!”
老鐵匠的眼神很好,即使昔日的頂頭上司就站在這,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誰是三個人里地位最高的。
反正他是沒給三十行禮。
“那是你的孫子么?”
曹茗指了指庭院外面,一個丁點大的孩子,手里拿著一個小鐵錘,正在自娛自樂。
老鐵匠笑了笑:“小人雖然在楚國安居樂業(yè),但一直都是心向大魏的,只可惜,唉......”
陳謂然眼里露出一絲笑意。
只可惜魏國軍隊實在太廢物了。
全國兵敗如山倒。
枉費在楚國安插了這么多間諜,最后,還是被陳謂然來撿便宜了。
“都督,你這次來,是想讓小人做什么?”
曹茗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畢竟,真的想不出來能問什么。
“你們打造的鐵器都流往哪里?”
陳謂然開口問道。
“有的是就地冶煉,有的,則是運往其他郡里,但據(jù)小人所知,這幾年大部分的鐵器,最后都進了邊關(guān)。”
“長郡的鐵礦,儲量很大嗎?”
“自從楚國太祖定國以來,長郡的鐵礦就一直在運轉(zhuǎn)了,這里到處都是礦脈,最優(yōu)質(zhì)的那幾條礦,至今還沒采完呢?!?p> 唔......陳謂然立刻想道:看來得想辦法拿下長郡。
談了一會后,老鐵匠笑道,要給都督大人做一桌拿手菜,先賠罪離開了。
到了外面,他兒子剛好回來,手里還提著一些豬肉。
“爹,聽說你有客人......”
老鐵匠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什么客人,那是魏國的奸細!”
從鵲巢里生出的鳩,有時候,
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