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你一條命,甚至讓你做孤的親衛(wèi),都可以,畢竟,孤現(xiàn)在也缺人手使喚?!?p> 陳謂然淡淡的聲音到了胡一耳中,不亞于天音。
但他還是謹慎的問道:
“您想讓小人做什么?”
“很簡單,我只是讓你,在郡城底下喊一句話?!?p> 陳謂然說了出來。
胡一很是不解的看了一眼陳謂然,下意識想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但已經(jīng)有人在旁邊搶答了。
“王爺好計策,您這是想嫁禍?”
陳謂然望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
很年輕,和自己年齡大概相仿。
但,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就是那個被胡一擄到匪寨里的魏人,名叫平先生。
具體是叫平什么,他沒說。
當陳謂然到達匪寨的時候,這個人很是干脆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然后告訴陳謂然那座匪寨現(xiàn)在里面都是陷阱。
在他身后,是那些原本負責看管他的馬匪。
是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讓這些馬匪全都反了水。
至于他的心性,還不好說。
“你懂我?!?p> 陳謂然站起來,拍了拍平先生的肩膀。
平先生受寵若驚,臉上笑了笑。
“準備回去了?!?p> 涼郡的百姓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往城門走去。
一支三百人的隊伍,個個披堅執(zhí)銳,身上的盔甲尚且還殘存幾分血跡。
一股子精銳的氣象,正從這些兵身上散發(fā)出來。
這支軍隊就像是開過鋒的寶劍,陳謂然覺得,自己憑著他,已經(jīng)可以在涼郡殺人了。
這些天來,陳謂然領著麾下的士卒四處出擊,瘋狂搗毀山賊土匪的巢穴。
在進攻前,必定已經(jīng)是夜深,然后再由三十這個大宗師帶著宋長志等斥候殺光賊人營寨外的哨兵。
前戲做足,然后對付那些賊人,便是毫不費力了。
簡直像是殺雞一般。
人頭,都被堆放在城外。
陳謂然不知道京觀到底是什么樣的,畢竟這玩意在網(wǎng)上放出來也大概率是404的東西。
索性,讓人堆了個金字塔出來。
已經(jīng)有嗓門大的士卒,在向百姓們宣傳。
這是外面攔路搶劫、動輒殺人放火的馬匪山賊。
他們都死了!
被王爺帶兵剿了!
城里的百姓,還真沒幾個跟這些山賊馬匪沒仇的。
再加上,冬天太冷,閑著也是閑著。
看聚集過來的人多了。
陳謂然暗中朝宋長志做了個手勢。
一個人,踉蹌著從士卒的隊列里沖出來,對著那些百姓大吼了一聲。
“郡守大人,救我!”
很快,他又被那些士卒給拉了回去。
沒等百姓們腦子里開始琢磨這個人為什么這么喊,就被那邊飄起香的味吸引的轉過去目光。
城門口處,建起了四個簡陋的木棚,里面,
煮著幾大鍋粥。
在饑腸轆轆的百姓們眼里,出現(xiàn)了某種可怕的光。
陳謂然走到城門口,對著百姓們大聲說道:“父老鄉(xiāng)親們,大概還不認得我。
我,便是涼王。
那里的粥棚,大家都看到了嗎?
粥棚每天開四個時辰,每人每天都可以領一碗熱粥。”
百姓們騷動起來,在聽到?jīng)鐾醯拿謺r,他們還沒什么反應,但聽到能領粥,他們立刻跪下,高呼著王爺仁義,王爺千歲。
陳謂然瘦削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顯得尤為可怖,他很快注意到自己流露出的輕蔑,便立刻又換上和煦的笑容。
有三百名士卒在維持秩序,明晃晃的長刀映照出百姓們面黃肌瘦的臉龐。
搶糧,很多人心里都涌起了這個念頭。
但真當他們走到士卒面前時,卻只敢低下頭,老老實實的接過粥。
不是所有人都已經(jīng)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了,如果有選擇,他們還是愿意沉默著。
趕來領粥的百姓越來越多,其中有很多人已經(jīng)喝了一碗粥,但又重新開始排隊。
甚至,已經(jīng)有人在故意插隊,借此脅迫那些排隊的老弱婦孺。
這個景象出現(xiàn)的很快,甚至,僅僅是在一個時辰后就開始了。
宋長志一聲令下,士卒們從里面拖出來幾個已經(jīng)領過一碗粥的男子。
手上腳上生著凍瘡,都是衣衫襤褸,跪在地上邊哭邊求饒。
可憐么?看樣子都可憐。
其中一個,跪在地上嗚嗚咽咽:
“小人家里還有老母,生了重病,沒辦法來領粥,小人只是替她領一碗。小人錯了,求您饒小人一次,老母不能沒人照顧啊......”
另外的人,也是神情凄慘,哀慟出聲。
領粥的百姓們,臉上出現(xiàn)了不忍,但又扭過頭去,繼續(xù)排著隊。
宋長志沒有察覺到,某種東西正在暗中醞釀。
這時,一個書生走出來,拉住宋長志,貼著耳朵對他說了幾句話。
宋長志看了一眼沉默的人群,很快走開了。
在人群的后面,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臉上的表情笑瞇瞇的,像是看到百姓終于有糧食的那種欣慰。
“大人,您在看什么?”
旁邊的文吏小聲問道。
莫郡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臉上也是和煦的笑容:
“看那涼王,作繭自縛。
看他欲起高樓,看他高樓難起?!?p> 百姓,最是好利用。
能把官做到很高位置的人,大多對這一點認識明確。
郡守,封疆大吏,所謂代天子牧民者,不過如是。
這樣的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利用百姓殺人。
在城門那個人喊出郡守大人救我的時候,這個消息就被迅速傳到了郡守府。
莫郡守只來到這里看了一眼,就從兜里掏出幾粒碎銀子,隨便喊了幾個路過的人,讓他們再去多領一碗粥。
招式簡單,但卻一招將死。
正在求饒的那些人,是一把劍。
如果殺了他們,固然可以整肅這里的紀律,但那些百姓,無疑會對涼王升起一些惡感。
才有了些感激,又被這惡感抵消,你還能指望那些人心里有你?
不殺,那重新領第二碗的人會越來越多,你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而且,那些正老老實實排隊的百姓,也未嘗不是一把劍。
人在生理上的需求減弱后,會自然而然增加更多的需求。
就跟飽暖思淫欲一個道理,有些人肚子不餓了,心里的惻隱之心,就會無限放大。
他們會開始自視甚高,會開始圣母。
就拿現(xiàn)在來講。
他們自己的粥都是領的,但卻會去呵斥煮粥的人。
就這么點粥,每人還只有一碗,大家怎么夠吃?
莫郡守,搖晃著腦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