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經持續(xù)了好幾天,而且看那勢頭,就算再過幾天也不大可能停下。
凜關外的積水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不光是人,連馬都無法在深水里行走,一個不注意,還有可能被洪水卷走。
自秦狩接手凜關不到幾個時辰內,住在湘江附近的漁民就跑到凜關來避難,順便帶來了江口決堤的消息。
“這就是說,我們和后面主營的聯系,都被洪水切斷了?!?p> 陳謂然喝著茶,坐在太師椅上翻看著凜關周邊的地理圖志。
“不光是簡簡單單的聯系,”秦狩搖搖頭,補充道:“還有糧草、器械、以及后面會繼續(xù)補充的人手,全都斷了。咱們成了被困在凜關里的孤軍,現在連撤退回去的路都沒有了。”
“那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陳謂然問道。
“當然是固守在凜關了,這里城高墻厚,我們只要堅守到洪水退去,等圣上的中軍一到,咱們獲得補給,就有實力繼續(xù)前進了?!?p> 圣上......
是楚帝啊。
陳謂然眼神陰冷,他想起了在楚京城外時的場景。
當時王府一共四五輛馬車,老蘇和青兒都跟他坐在同一輛馬車上。
途徑那座山的山腳下時,只聽見人喧馬嘶,霎時間喊殺聲四起,他揭開馬車的簾子,只看見四面八方射來箭矢,與此同時還有絆馬索抬起,所有馬車都被逼停,幾個王府侍衛(wèi)被當場射殺。
陳謂然只記得自己因為馬車翻倒而一頭撞在車廂上昏死過去。
老蘇、青兒、還有其他的王府侍衛(wèi),在他醒來后都不見了。
想殺他的,除了楚帝,還能有誰呢?
假惺惺的要放我離開,實際上又派殺手截殺,這就是我的親叔叔嗎?
現在還要在這里等待他,那不就是等死嗎?
他不能坐以待斃,除此之外,他還要讓楚帝付出代價!
“不。”陳謂然搖搖頭,看著詫異的秦狩,重復道:“我們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p> “你有什么想法?”秦狩沒有立刻質疑。
前幾天陳謂然只是看了看地圖就意識到凜關主將可能會用水淹他們,這讓他對這個撿來的文書不禁高看了一眼。
當今各國并立,不缺沖鋒陷陣的武將,缺的是這種運籌帷幄的謀士。
這個撿來的文書,會是這種人嗎?
秦狩充滿期待的看著陳謂然。
其實陳謂然當時看了眼地圖,再回想一下一路看到的地勢,立刻就想起了歷史上“水淹七軍”的故事。
其實后人比前人多的,有時候就是不同的見識和思維方式。
光憑著見多識廣,也就能做到某種意義上的隨機應變。
“嗯......”陳謂然仔細查看著地圖,他看秦狩沒第一時間否決自己的提議,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提出一個有意義的計策。
看完后,他把地理圖志放下,長吁一口氣。
“我之所以不贊成在這里固守,是因為凜關里存糧太少?!?p> “存糧少?”秦狩驚愕的說道:“這樣一座大關隘,你說它存糧少?!?p> “你看地理圖志的這里,還有這幾份公文?!标愔^然把桌上一堆東西推過去,說道:“根據地理圖志上看,凜關無論對內對外,都是易守難攻的城池,但這里更多被用作防守關隘,百姓并不多?!?p> “所以說呢?這又怎么樣?”
秦狩沒聽懂什么意思,他最多知道自己有多少部曲,軍營里還有多少天糧食,再往細處說,就是瞎子兩眼一抹黑了。
“說明這里不能自給自足,這幾份公文寫的是附近的村子和城池即將運送來的糧草數量,這也印證了我說的話,我們本身是客軍,后方又輸送不來糧草,一旦魏人知道凜關失守,肯定會立刻選擇趁我們孤立無援的時候圍攻凜關?!?p> “一無糧草,二無后援,洪水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退去,就算是全軍誓死固守這里,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p> “確實如此?!鼻蒯鬟@才聽明白,他發(fā)狠道:“我們可以去縱兵劫掠,先從附近獲得足夠的糧草,然后再死守這里,洪水總不可能半年不退吧,只要守住凜關,等圣上一到,咱倆就有天大的功勞。”
還特么等圣上?
陳謂然氣的頭疼,他揉了揉眉心,冷冷說道:“不知道將軍等皇帝來后,能得到多大功勞?”
沒等秦狩開口,他就故意詐道:“假如咱們在這里死守,魏人又來攻城,就算等到了后援,好么,保住凜關的功勞先算一份在他們頭上,派您當先鋒,一下子就拿下了凜關,主帥說不定也有個識人之明的功勞,然后軍中什么世家子弟、什么武將的親戚都到您這兒來分這份功勞?!?p> “我的將軍啊,不是我多嘴,你自己能甘心偌大的功勞最后被分的一文不值嗎?”
秦狩沉默片刻,他的心事被陳謂然說中了。
他其實不是世家出身,也不是許默那種被皇帝提拔上來的,他是那種完完全全憑借戰(zhàn)功升上來的。
他今天這個位置,是用命和運氣換來的。
陳謂然說的那些話,對他心里觸動極大。
是啊,這些年,自己和兄弟們用鮮血和性命拼出的功勞,被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動動嘴皮子就分過去的還少嗎?
聽聽他的意見也無妨。
“那依老弟之見,接下來該怎么做?”
秦狩的口氣親切了許多。
“凜關主將的印信不是在這嗎,從現在起,你就是凜關主將啊?!?p> 陳謂然笑了笑,說道:“凜關被咱們拿下的消息他們應該不知道,咱們先用印信刻公文,派人去周圍按規(guī)矩要糧草要盔甲要戰(zhàn)馬,能要的都要來?!?p> 秦狩嘿嘿道:“老弟,這可是我的拿手活?!?p> “想當年在大楚邊境,我也是每個月寫信到上官那里各自哭窮要東西?!?p> 陳謂然點點頭:“不怕他們不給,咱們拿守衛(wèi)凜關的名頭去壓他們,假如不給,就警告他們凜關一旦失守,就全是他們的責任?!?p> “是極是極?!鼻蒯髅奸_眼笑,繼續(xù)問道:“那,接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