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人對楊學(xué)時的憤怒并不在意,但好歹對陳謂然是尊重的。
思王爺雖然公認(rèn)無能懦弱,但他喜好儒學(xué),京城里的文人大多對他還是有好感的。
“末學(xué)曾論故、吳觀未見過王爺?!?p> 陳謂然點(diǎn)點(diǎn)頭,隨口道:“吃過了沒?”
曾論故笑道:“謝王爺關(guān)心,末學(xué)已經(jīng)吃過了,現(xiàn)在趁著天還早,提前來這里看看,就等著晚上燈會時拜讀王爺?shù)拇笞髁??!?p> “什么大作?”陳謂然疑惑道。
吳觀未看思王爺一臉莫名其妙,忍不住說道:“現(xiàn)在全京城都在說您今晚要在燈會上作一首無上佳作送給動雨樓的頭牌清倌人李三娘,您呀,就別瞞我們了,提前祝您抱得美人歸。”
兩人走后,楊學(xué)時也自覺沒意思,隨便找了個借口,也不管陳謂然聽沒聽到,眨眼間就溜走了。
“王爺,小人剛才打聽了一圈。”老蘇從外面回來,湊到陳謂然耳邊小聲說道:“外面?zhèn)鞯男伴T,有人說您今晚要在燈會上寫詩送給動雨樓的老鴇……還有的說您今晚要娶李姑娘為妻……還有的說……”
“夠了!”陳謂然感覺頭疼起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王爺?!?p> 耳后傳來清冷的聲音,回頭望去,那個上次見過的李姑娘正從樓梯上款款走下,身后還跟著一個侍女。
“有事嗎?”陳謂然眉頭皺的更深,剛才聽到的那些話里,這女人的名字出現(xiàn)了好多次。
看著這個以前極其癡迷她的男子現(xiàn)在對她忽然這么冷淡,再聯(lián)想上次他來自己這邊,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不但沒有聽她彈琴,反而讓她吹以前從沒有提過的簫,而且,走的也毫無留戀……
李三娘的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她蛾眉輕蹙,好看的臉上勉強(qiáng)露出一絲微笑:“小女子見您在這里悶坐,特來告訴您一聲,旁邊建元坊的燈會已經(jīng)開始了,您不妨去游玩一番。”
“奇怪了,不是你們動雨樓和你寫請?zhí)麑iT請我來這看燈會的嗎?現(xiàn)在不歡迎了?那我走?”陳謂然語氣越來越冷淡。
李三娘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她向來自詡恩怨分明,那封請?zhí)_實(shí)是老鴇逼她寫的,她現(xiàn)在也是出于往日思王照顧她生意的情分來提醒一句,不希望看到晚上燈會思王出丑。
但她也不能明說,她知道丞相家的胡公子是今晚的主謀,丞相之子對上無權(quán)無勢的王爺,這里面的事情根本不是她一個青樓女子能插手的。
“李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崩咸K也生氣道:“我家殿下乃是大楚王爺,你一個小小的青樓賣俏的,也敢對我家殿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是在幫你家主子啊。
李三娘心里嘆息一聲,她自以為對得起思王了,對著思王再次施禮道:“是小女子狂妄無禮,求王爺恕罪?!?p> 對著陳謂然拜了拜,她帶著侍女無言離去。
重新回到她的房間里,關(guān)上門,侍女忿忿不平道:“那個思王的腦袋真是又蠢又笨,姑娘你明明冒著危險在提醒他,要不要我去……”
“別說了?!崩钊锎蜷_自己的妝奩盒,對著銅鏡慢慢打扮起來。
“我命如棋,動靜由不得我,我只能做自己能做的。”
……
陳謂然并沒有再枯坐在那里,他心想以后自己總得找點(diǎn)事做做,要不然以后就太無聊了。
他喚來一個小龜公,讓他出去找了個附近的木匠來,又讓木匠做了三十二個棋子,在上面隨便涂了些顏色,大致能看得出紅和黑,刻了塊棋盤,然后再把老蘇喊過來。
“殿下,這是啥?”
老蘇一臉好奇。
“這叫象棋,來,我教你怎么玩?!标愔^然把規(guī)則大致講了一遍。
老蘇腦子靈活,聽了兩遍,記住了個大概,當(dāng)即摩拳擦掌信心滿滿:“懂了懂了?!?p> 開局,陳謂然直升左手車,老蘇疑惑道:“殿下,您這么走,那您的馬可是沒了呀?!?p> 陳謂然一愣,額頭上青筋突突的跳。
大意了啊。
但他沒說話,右手輕敲桌面,這是讓老蘇繼續(xù)。
老蘇高興了,當(dāng)仁不讓的動炮殺了陳謂然的馬。
雙方你來我往,陳謂然似乎是故意在放任老蘇吃子,老蘇心想自己果然是天才,王爺發(fā)明的這個什么象棋自己都能無師自通,不行,待會自己要不要放點(diǎn)水呢,王爺輸了面子上不好看呀。
但這份喜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陳謂然雙車對齊,喊聲將軍,老蘇還傻傻的想用將吃掉送上門的車。
陳謂然略微后仰,活動了一下脖子:“你輸了?!?p> 老蘇看著棋盤,半晌才回過神來,苦著臉道:“還是殿下厲害?!?p> “你想學(xué)嗎?我教你。”陳謂然說道。
老蘇現(xiàn)在對這個象棋非常感興趣,也很想知道自己剛才明明局勢大好為什么卻輸了:“求殿下教我?!?p> “首先呢,我剛才用的,叫棄馬十三招……”
老蘇看著陳謂然的手在棋盤上指指點(diǎn)點(diǎn),講解每一步的破招和解招,感覺大開眼界:“殿下您真是神了!”
老蘇以前是個兵卒,在邊關(guān)上守了十來年,算得上是行伍里的老卒和精銳,因?yàn)槟炒巫鲬?zhàn)中受了比較嚴(yán)重的傷,上官憐惜他,就寫了封書信把他推薦到楚京思王府來做個侍衛(wèi)享享清福,這樣后半輩子還能有個容身之地。
仔細(xì)回想了一下剛才思王的招數(shù),老蘇只覺得暗自心驚。
象棋在常人眼里只是普通的游戲,但里面各種棋子的用處卻無窮無盡,高手走棋,有時可能是十幾步后才殺機(jī)盡出,一步將死。
這種以丟失幾個棋子換取一局勝負(fù)的招數(shù),像極了他在邊關(guān)里的將軍。
用兵如泥。
老蘇收起自大的心思,與陳謂然邊下棋邊琢磨。
小龜公在旁邊也看的入迷,端來瓜子飴糖這些零嘴放在他們兩個旁邊,又不停給他們續(xù)茶。
很快半天就過去了,外面日頭漸漸西斜,霞光照著暮色,也照在門口越來越多的客人身上。
今天來的大多是文人。
他們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正在下棋的兩人,有認(rèn)識的也有不認(rèn)識的,好奇的站在旁邊看著。
漸漸的就圍了一群人。
認(rèn)識的知道是個王爺,不敢隨便,不認(rèn)識的被人提醒過,也不敢打擾這位王爺?shù)呐d致。
看看棋盤上棋子已經(jīng)沒了大半,大家心想這局看樣子是要結(jié)束了。
動雨樓雖然是比較高檔的青樓,但除了那些風(fēng)流成性的,正常官員是不會來這的,十二坊里有的是更高雅的地方,京官們不會因?yàn)檫@些小愛好就玷污了自己的“清名”。
“這是什么?”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