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驛里燈火通明,卻沒什么人走動。
那絲絲搖曳的燭火在夜幕下,像是要吞噬了什么的前奏。
江錦紜裹了裹衣服,注意到二樓的房間格外安靜,便說道,“店主,三樓廂房已經(jīng)滿人了?”
江錦紜的目光一抬,三樓確實燈火通明,但是,安靜的出奇。
館驛的店主沖她望了一眼,眸里躲閃,像是刻意在隱瞞什么。低著頭說道,“三樓今日被一位公子包了,姑娘無事,還是不要上去的好。”
“姑娘?”那店主再次打量了她一眼,許是看她思緒萬千,有些不安分,說道,“姑娘,這世界上,總有些什么吃人的東西舉止怪異。別放在心里去。”
“嗯?”江錦紜的眼里閃過一絲疑惑,顯然對店家的嚇唬覺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什么小女子,又不怕鬼怪,算了,就當(dāng)她是害怕的吧。
江錦紜隨性一笑,將銀子遞給了店家,本來不好奇的心思,卻在目光收回的時候,看見店主手下寫的一行字。
大禹蘇素,廂房二十間。
大概就是包下整個三樓的人,但江錦紜覺得好奇的是,包下整樓的人,竟會是個女子。那店主為什么說是個公子?有貓膩?
江錦紜的目光須臾之間變成圓溜溜的貓眼,此刻若是青玉在身邊,必定知道她是打算要干壞事了。
江錦紜拿過寫著二樓正間的木牌,腳步輕輕的,從樓梯上繞了過去。
通往三樓的樓梯那里,燈火比較暗,所以,江錦紜就往上走了走。
剛剛明明看見整個三樓都有燭火,此刻,卻看見一間房幽靜而黑暗,在三樓里,顯得詭異。
風(fēng)似是吹動著什么,白色的布幔迎風(fēng)而動。夜色里忌諱著它的不吉利。
江錦紜的腳步愈發(fā)輕盈,她本來打算看一眼就走,可是那間黑暗的房,就像是偏偏藏著什么秘密一樣,更加吸引她的腳步。
就看一眼。
江錦紜的腳步再次往前走了走。
不遠處在房檐上盯著江錦紜的顧承意,此刻見她真的有意闖入,當(dāng)下就準(zhǔn)備去攔她。
直至慢悠悠的走到門口,江錦紜才看清那房間的樣貌。
她驚的說不出一個字。
剛剛那隨風(fēng)飄動的白縵,分明就是喪幡。
那正中的“奠”字,讓江錦紜的眼神遲遲不敢向棺材的方向看過去。
可是此刻,這棺材就正對著自己。誰能想到,包下整個三樓的蘇素,會是具死尸!
江錦紜腳下注了鉛一眼,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空氣中的風(fēng)聲都仿佛被放大,吹在江錦紜身上,都令江錦紜覺得渾身震顫,此刻就是想走,也不知道該如何移動腳步。
遠處的顧承意不明所以的看著江錦紜,不知道江錦紜是看到了什么,竟遲遲愣在原地。
直到——
“誰允許你進這里來了?”一道幽暗的聲音,夾雜著主人的憤怒,席卷著江錦紜的所有感知。
江錦紜傻傻的愣住,直到驚恐之中,被來的男子緊緊攥著衣領(lǐng)。
“我、我不是故意……唔!”
江錦紜的語氣,像是更加激怒了來人,他看了眼江錦紜,銳利的眼神里,江錦紜看到了殺意。
“住手?!鳖櫝幸獾氖煜さ穆曇魝魅虢\紜迷糊的感知里。顧承意一掌打了過去,男子猝不及防,當(dāng)即便對江錦紜松了手,江錦紜被捏出淤血的脖頸吃痛,當(dāng)下被顧承意拉入懷里,便慢慢揉著脖子喘氣。
“沒事吧?”顧承意有些擔(dān)心她的狀況,剛剛那個男人,可是對她下了殺心。
撇眼間,顧承意就看見江錦紜脖頸見的紅暈,已經(jīng)有了發(fā)紫的模樣。
“我沒事?!苯\紜艱難的搖了搖頭,已經(jīng)顧不及對顧承意出現(xiàn)的意外了。
“顧承意!”男子的眸子看著兩人愈發(fā)沉淪,他的眼深的像海,此刻穿著喪服,略帶幾分滄桑。
江錦紜此刻才顧及看清他的模樣,她頓了頓,又看了眼棺材,想來,棺材里的人,大概是他的什么人。
他會動手,應(yīng)該也是為了她。
只是,聽見男子喊顧承意的名字,江錦紜卻真的意外。
“你看清楚,這位是大禹公主,動了她……你可不好向大禹交代?!鳖櫝幸夂苌儆谐练€(wěn)的一面,至少在江錦紜眼里是。
他將江錦紜往身后拉了拉。
大有護著江錦紜的意思。
江錦紜的神情恍惚,頃刻間,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她的心口一樣,讓她有些不舒服。
“大禹公主又怎么樣?今日,若敢動我素兒,我一定要她命!”顧澤瑾的眼神,突然冷的像地獄里的修羅。
“慢著。”溫柔有力的聲音,身輕如燕般從門口落地,月縵珠顯得有些急促??磥響?yīng)該是找人找了好一會。
“縵珠姐姐?”江錦紜的神色動容,抬步就要去月縵珠的身邊。
月縵珠的視線盯著她脖頸的傷看了一眼,美人此刻有些溫怒,她定定的盯著顧澤瑾,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看著顧澤瑾。
江錦紜微微一愣。
血液都仿佛被凝固在這一刻,她的喉嚨發(fā)干,有些說不出話。
顧承意與月縵珠,此刻就好像是月亮上的神仙,清冷無度。殺伐無感。仿佛揮一揮手,便是殺伐果斷的王者。第一次,江錦紜感受到他們二人的死亡氣場。
“你以為就算是你,能攔的住我?”顧澤瑾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屑。
“那么月家軍呢?”月縵珠的步子依然沒往后退一步。
“月家軍!”顧澤瑾冷冷一笑,“看來這丫頭對你們挺重要的啊,連月家軍都搬出來了?”
“你若是動她,便是與承王,與邊境軍,與我月家軍為敵?!痹驴z珠的語氣,一字一句都格外鏗鏘有力。
隨著心跳聲,具有強大的力量。
顧澤瑾明顯有些猶豫,不過,轉(zhuǎn)眼間,便看見棺材里面容清冷蒼白的蘇素。頓時,眸中失望,轉(zhuǎn)頭怒喝道,“那又如何?”
顧澤瑾的手,緩緩撫上刀鞘。
顧承意也在同時,已經(jīng)暗自摸腰間的短匕了。
眼看著,死亡就離他們?nèi)瞬恢朗钦l近在咫尺。
……
“等等?!苯\紜的神色還有些未緩過來,她看了眼顧澤瑾,說道,“我之所以上三樓,是素兒姑娘喊我來的?!?p> 聲音淺淺淡淡的,但素兒兩字,卻夠讓他冷靜下來。
“你把本王當(dāng)傻子嗎?”顧澤瑾隱忍的殺意又浮上眉頭。
果然,她沒猜錯,敢這么對顧承意與月縵珠的,除了瑾王顧澤瑾,別無他人。
“不信你看。”江錦紜的眸子變得堅定起來,她心知,此刻,哪怕她雙眸有著細微閃躲,都會被殺之后快。
顧澤瑾緩緩看過去,在看向蘇素的時候,眸里全是柔情。
不過這細細一看,倒是發(fā)現(xiàn)蘇素身上的錦被,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開了一個角。
“素兒?”顧澤瑾笑了笑,低下身子抓起了她的手,感受到蘇素的手冰冷僵硬,顧澤瑾終于慌亂,他搓著她的手,問道,“素兒,是不是冷?素兒……”
“瑾王兄,我本是要替素兒姑娘關(guān)窗的,但是你進來就要殺我,我實在……來不及說?!?p> 江錦紜見顧澤瑾已經(jīng)冷靜了些,便暗自松了口氣。
“素兒,是不是她打擾了你,你告訴我,我殺了她。”顧澤瑾的一句話,又將放下心的江錦紜拉回了現(xiàn)實。
江錦紜心下又有些心虛。
但就在這時,一股微風(fēng),呼呼的從門外吹進來,溫柔而輕微的,在房內(nèi)盤旋起來。
江錦紜一驚,笑道,“瑾王兄你看,這不就是素兒姑娘在回答你?”
江錦紜的手指了指微風(fēng),心里萬般祈求顧澤瑾能夠相信。
果然,顧澤瑾的頭抬了起來,他看著微風(fēng),忽眼角帶了淚。他笑了笑,“素兒……我就知道是你。就知道?!?p> “素兒讓你們走,你們便走吧。”顧澤瑾頭也不抬的說道,相較于對蘇素的語氣,此刻的顧澤瑾,又是那個冰冷無度的瑾王殿下。
江錦紜慘白慘白的臉色終于紅暈回來,她有些站不穩(wěn),卻看見月縵珠與顧承意兩人擔(dān)憂的神色勉強撐著想要站著。
“錦紜?!鳖櫝幸夥鲋皖^見她的無力感,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下了二樓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