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秦犯了難。他是很想讓秦川去讀書的，他喜歡這個很會疼人的孩子。又加上他和秦川之間的那段往事，使得狗肉秦總覺得秦川是老天爺送給他的禮物。他半生殺戮，雖然殺的都是狗，是畜生，但也覺得良心不安。尤其是年齡也越來越大，他時常在鋼城這陰雨的天氣里獨自一人坐在那個埋著無數(shù)狗尸的院子邊上，安靜的吸煙。那時的他，感覺自己的靈魂總在不安和平靜中掙扎。殺狗為生。畜生本來也就是供人享用的東西，自己家又是世世代代都以殺狗為生，有何不安？但那些狗，它們痛苦的哀嚎，乞求寬恕的眼神，以及源源不斷順著腦門噴涌而出的鮮血···這些畫面，總是在狗肉秦毫無防備時攻擊他的內心。以至于無論他悄悄流多少眼淚，獨自默默地抽多少香煙，都無法減輕他的痛苦。他實實在在是個以殺戮為生的屠夫。還是個欺軟怕硬，只敢對狗下手的懦夫。那坑洼不平的土地里，狗的冤魂似乎都已經(jīng)覺醒，它們會爬出來，嘲諷他，怒罵他，最終還要以同樣的方式，用那把冷冰冰的扳手了解他生命，讓他也嘗嘗被屠戮的滋味···
狗肉秦害怕。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他除了殺狗以外再也沒有半點養(yǎng)活自己的辦法。自己這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不殺狗，那全家都只能等著餓死了。他只能看著秦川，希望能夠從這個稚嫩又充滿靈氣的生命中得到慰藉。他在心里說，“去讀書吧，孩子！去過體面人的生活。不管掙多掙少，要以干凈的手段養(yǎng)活自己。這是高尚的?！鼻卮ㄒ埠孟窨偸悄軌蚩闯鏊麅刃牡目喑瑓s也不說什么，只用那雙白白凈凈的小手拉住他滄桑又粗糙的大黑手，然后靜靜地跟他待在一起。
“你也不想想！”彩花戳了一下分神的丈夫。一邊用眼睛斜瞟著乖乖站在一旁的小秦川，一邊壓低了聲音對狗肉秦說，“你姑娘馬上也要去讀書了。這又是一筆費用！你要多為自己的種想想！”
“讀書？誰？小秦妹？”
“不然呢？還有誰是你親姑娘？”
小秦妹是秦狗肉和彩花生的第三個孩子，也是最小的一個，才四歲不到。其實之前還有一個，就是在撿到秦川那年彩花懷上的。但因為彩花出門時摔了一跤，那孩子就沒能保住。
“這不扯淡嗎？三歲的孩子，牙都沒長齊呢，上什么學？”狗肉秦一臉莫名其妙的問道。
“你懂個甚！那叫學前班，專門給還沒上小學的孩子補習的！可以激發(fā)孩子的潛力，拓寬她的眼界，培養(yǎng)她的興趣···”
“你哪里學來的這些？”狗肉秦有些詫異。
“別人告訴我的?！辈驶@得又些尷尬。
“誰？”
“張茹。”
“她一個老鴇還會這個？”狗肉秦不禁笑起來。
“哎呀，你也別這么說她。你別看她平時騷里騷氣的，心眼可好著吶！”
“哦？”狗肉秦來了興趣，在昏暗的屋子里摸索到沙發(fā)坐下。因為不舍得用電，家里經(jīng)常處于半黑暗的狀態(tài)。而那個沙發(fā)也是往垃圾堆里尋來的寶。原本漆黑的身體早已經(jīng)腐爛得沒剩幾塊好皮，沙發(fā)里的彈簧又換過幾次，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會往腚眼里扎去，常常疼得狗肉秦齜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