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當丘襯和王小化要離開時,李家墩的村民們給他們送了許多東西,都是他們地里的產物。
丘襯微笑著全部抱進了這幾天他租的車里。
“我以為你不會收?!蓖跣』崃艘粋€西瓜放進后備箱,里面鋪滿了稻草。
“為什么不收?”丘襯一手一個穩(wěn)穩(wěn)的,“他們的西瓜很甜,其他果蔬也很好吃啊?!?p> “這不算收禮嗎?”王小化笑問。
丘襯點頭:“算啊,是村民們送給我們的禮物?!?p> “你倒是收得心安理得那?!?p> “不收下他們肯定傷心難過,而且他們自己家產的,我們不收,他們也吃不完了,會壞掉。”丘襯認真道,把最后一袋土雞蛋放好,確定不會被磕破了,才蓋上了后備箱。
在小診所旁邊的水龍頭洗了手,李醫(yī)生穿著白大褂出來:“這就走了?”
“嗯,不走要天黑了?!?p> “哼,走吧?!?p> 李醫(yī)生又進去了。
丘襯開始傻笑:“這小老頭,還挺有個性?!?p> “小心被李醫(yī)生聽到!”王小化嚇唬他。
“不會,聽不到?!鼻鹨r沒看見小診所門口又出來的李醫(yī)生。
李醫(yī)生眉毛一挑:“哼!我耳朵好著!”
丘襯聽到他的聲音,也絲毫沒有任何尷尬之感,十分自然,仿佛剛才并沒有說他一般。
“李醫(yī)生,手上拿著什么?”他微笑著問。
李醫(yī)生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丘襯剛要接過來,李醫(yī)生又收了回去:“哼!不給你!”轉手給了王小化,王小化忙接住,是個大南瓜。
丘襯手里空空,再次失笑。
待兩人收拾完一切,下一步就該上車了,丘襯站在李醫(yī)生面前,伸出了手:“李醫(yī)生,再見。”
李醫(yī)生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情愿地雙手握住,掌心很熱,丘襯感覺到了。
“有空再來?!崩钺t(yī)生說。
“您老保重,這里會有人來的?!鼻鹨r留下一句話就上了車。
王小化也和李醫(yī)生道了別,打開了后座也上了車。
路上,王小化忍不住問:“你剛才和李醫(yī)生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丘襯神秘一笑:“秘密?!?p> 這個秘密只有李醫(yī)生知道,一個月后,李家墩來了兩名醫(yī)生,他們帶著資金,帶著基礎儀器,帶著自己的信仰,選擇了常駐于此。
“鄉(xiāng)下的空氣是真的很清新?!蓖跣』皇謸卧谲嚧吧希惺苤@里的余風和香氣,閉上了眼睛。
“是啊,是不是喜歡上這了?”丘襯問。
王小化點點頭,勾起嘴角:“喜歡?!?p> 兩個字隨著風留在了這,種在了這片田地里。
車突然停了下來,王小化睜開眼疑惑道:“怎么了?”
“有人?!鼻鹨r說,“趴下?!?p> “什么?”王小化沒懂。
“趴下,躲起來?!鼻鹨r又說,然后在副駕駛的醫(yī)藥箱底部摸索了一下,打開車門下了車。
王小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還是趴下將自己隱在了坐墊上。
突然砰的一聲,什么東西高速射到了車身上,王小化瞳孔一縮,冷汗直冒。
她抬頭想看看丘襯,丘襯也擔心她起身,一直余光看著,看到她抬了一點頭出來,大喊:“下去!”
又是砰的一聲,子彈從打開的窗口射穿到另一邊的玻璃上,玻璃成蜘蛛網(wǎng)狀碎裂。
王小化呼吸急促,心臟砰砰直跳,但她不敢再抬頭了,只能攥緊手,祈禱丘襯在外面能沒事。
那聲之后,外面安靜了好一會兒,只有風在這片原野上吹過的聲音,還有夏夜草叢間蟋蟀演奏的交響曲。
丘襯突然起身跑到另一邊,讓自己暴露在了對方視線下后又迅速伏地趴了下去,子彈在他身邊沒入土地。
他沖王小化快速說了幾句話:“自己開,開回去,快點,不用管我,我回去聯(lián)系你!”
王小化也很快反應過來,從縫隙間跳到了駕駛座,快去發(fā)動了車,但是卻沒有起步。
丘襯催促:“快點!”
王小化一咬牙,車向箭一樣使出去,又有幾顆子彈打在車身上,她用力穩(wěn)住方向盤,向外駛去,一邊祈禱丘襯安然無恙。
她知道她得先離開,待在那只會讓丘襯更不好脫身。
丘襯伏在陡坡處的草堆里,眼睛像暗夜里的精靈,警惕地注視這子彈射來的方向。
丘襯快速在腦海中過濾,什么人會在這里等著他,他實在想不出來,王小化不是他們的攻擊對象,他下車,她才能少些牽連。
黑夜是可怕的,寂靜的,一條蛇正往丘襯所在的方向爬來,丘襯背上一冷,整個人都僵住了,背上爬行的柔軟觸感,讓他汗毛豎起。
他額頭開始冒冷汗,等待背上的東西爬過,但它卻突然停下了。
那邊見這里沒了動靜,慢慢也向這邊靠近了過來,丘襯緊了緊手里的槍,呼吸都變得極其小心。
丘襯看到了對方移動的人影,他微微調整了手的方向,不敢輕易有太大的動作,怕驚動了背上的玩意。
砰!
他打中了那人,雖然不知道打中了哪,但是對方顯然不知道他會帶槍,丘襯聽到了那人悶哼一聲,幾秒后又是一聲悶哼,腳步才匆匆遠離。
丘襯卻沒能松氣,反而連手都不敢動了。背上的蛇許是被那聲槍聲驚動,正順著他的背往上爬,丘襯頭皮發(fā)麻。
“阿瑾?!?p> 蛇再次被驚動,迅速往旁邊躥走,消失在這一片草叢里了。
丘襯手垂了下來,頭也埋在了軟軟的草甸上,鼻子里是草葉草根和泥土的味道。
“阿瑾?!泵县讼聛恚谇鹨r旁邊蹲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沒事了?!?p> 丘襯翻了個身,手攤開在草地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上的星星還有過了十五依然明亮的月亮,天上還飄著云,在月亮光下很明顯。
“阿瑾?!泵县粗趾傲艘宦暋?p> 丘襯嘆了一口氣,抬手把他身體拉了下來,說:“是你啊。”
“剛才路過,見一輛車跌跌撞撞開得著急熄了火,那姑娘許是太慌了,在那哭,我就讓冷漠問了一下,她說朋友在這里遇到壞人了,她沒報警,你說奇怪嗎?”孟佞感受著丘襯心臟有力地跳動,平靜地說,沒有直接道破。
“你怎么知道是我?”丘襯問。
“那姑娘說:幫幫我,丘襯在那里遇到壞人了?!?p> 丘襯悶聲笑了起來:“你早就知道了。”
“是顧梔告訴我的?!泵县f。
“她是個壞丫頭?!鼻鹨r說,將人扣在胸前,眼睛還看著天空。
孟佞卻說:“她是個好丫頭?!?p> “你也是個好人?!鼻鹨r聲音很輕,“你救了我。”
“你上次也救了我?!泵县f。
“那次大概是他認錯了?!鼻鹨r緊了緊手。
孟佞不置可否,吳法后面有和他說,老江手下那人的目標,確實不是他。
“你是不是嚇到了?”
背上的手好像有些輕顫,但很用力,孟佞動了動,他這個姿勢不是蹲著也不是躺著,很不舒服。
“嗯,剛才有條蛇?!鼻鹨r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讓他害怕到汗毛豎起直冒冷汗的事情,好像以一個旁觀人的角度毫無感情的敘述。
孟佞就這這個動作,將人扶了起來,丘襯松開了他,坐在地上,孟佞也坐在地上。
“它走了?!泵县f。
“嗯,你過來下?!?p> 孟佞靠了過去,丘襯轉頭對上了他暗夜里的眼睛,微微笑了起來。
他微微靠近他抬了頭,右手握著槍撐在草地上,左手輕輕放在了孟佞后腦勺上,他閉了眼,睫毛在月光下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