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哧、哼哧。”
夕陽的光照射在大地之上,讓城市籠罩于一片如幻覺一般的景象中,令人心醉神迷。
遠處漸漸有一人影蠕動而來,一步一步,蹣跚著向著這邊走來。
仔細看去,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
來者穿著一身黑色的戰(zhàn)斗服,戰(zhàn)斗服隨處可見光滑的磨損,必定是經(jīng)歷了一些年頭,還有些地方可以看見破損,不是衣服折舊所致,看來這戰(zhàn)斗服,確確實實經(jīng)歷了不少的戰(zhàn)斗。
穿著黑色戰(zhàn)斗服的,是一名看不出年齡的男人,頭頂沒有頭發(fā),臉上也沒有胡子,唯獨右手有一只袖子,隨風飄揚,格外顯眼。
光頭男人身后背著劍,和一個人,那人面色紅潤,神色泰然自若,如同深睡。但唯有那光頭男人知道,背上的人,已經(jīng)死去多時。
終于到了,光頭男人將身后的人平放在地上,此刻正是太陽將落入地平線彼端之時,四周一片寂寥,偶爾有孤獨的飛鳥自天邊滑翔而過。男人抬頭看著飛鳥,瞇著眼睛,又低著頭,似乎在尋找什么。
“你說你喜歡這里,因為太陽落下的時候,總是能看見夕陽?!?p> 光頭男人自言自語,他抬起手遮擋行將逝去的陽光,找到了不遠處的一塊石碑。他在石碑后面摸索著,找到了已經(jīng)有些殘破的鏟子。
這里,是城市的邊緣,再往邊走,便是大山。死去的人,正是李龍飛的師傅,老饅頭—陳許天。
光頭男人用剩下的左手吃力挖著土,他的手臂雖然強壯,但沒挖多少下,便氣喘吁吁。
老了,男人不禁感慨道,真是白頭人送黑頭人。
安靜地躺在地上的陳許天似乎略帶笑意地看著這一切,臉上表情依舊。光頭男人苦笑著搖頭。
“也罷也罷,大家都是半截身子如土的人了,是為師對不住你,這些年你受苦了?!?p> 光頭男人頓了頓,看著夕陽一點點逝去。
“想不到啊,時管組也會有消失的一天,我鐘鼎坤,也會有喜歡回憶的時刻?!辩姸ど钗豢跉?,又抓起鏟子開始挖土,這一次,比剛才挖得要輕松一些,坑挖得越來越大,約莫能放入一個人了,鐘鼎坤停下了手。
......
陳許天大限已至,他這一死,倒是沒什么痛苦,吃飽喝足,然后在自家飯桌上了卻此生。說來,浪跡戰(zhàn)場這么多年,能夠像他這樣離開,倒也是一樁沒事。
鐘鼎坤對著石碑喃喃自語,此時,老饅頭陳許天已經(jīng)埋入地下,成為了大地的一部分了,如果不是石碑,一個回頭,便是一輩子。
天光微暗,月亮的寒霜漸漸鋪滿大地。鐘鼎坤坐在了石碑旁。
“你收了個好徒弟啊,想不到,在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見他。”
鐘鼎坤說的,正是李龍飛。
“在自己被打敗的時候,我以為一切都完了,時管組、名譽、劍術,所有的所有,都沒了。我一走了之,你倒是來勁,非要等?!?p> 鐘鼎坤靠在石碑,此時烏云遮蔽了月亮,四周一片漆黑。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不到真的會有人能通過時空亂流,來到B時間線。而且還是一個時管組的戰(zhàn)士?!?p> 鐘鼎坤說得并不完全正確,李龍飛雖然神似戰(zhàn)士,但他卻并非真正時管組的人。只是李龍飛身上那股浩然的正氣,和對世界的善意,放在任何一個時空,都會讓人一口咬定,他便是時管組真正的戰(zhàn)士!
遠處的樹林沙沙作響,四周沒有一絲威風。鐘鼎坤雖然有些耳背,但既然能夠和陳留山打得不分上下,對于這種程度的隱藏,自然早已了然于胸。
不錯,百米開外的樹叢,大概有不下二十人,那股殺氣已經(jīng)彌漫四周了。鐘鼎坤早已有所感覺,但卻不為所動。只是背著劍,也不拔出,愣愣靠在石碑上,對著頭頂時而出現(xiàn)時而消失的月亮自言自語。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老人的衣袖隨風飄揚著,他吟唱著腦中浮現(xiàn)的詩句,四周一片沉寂,除了那股動蕩不安的殺氣。
陰影之下,有什么人做了一個手勢,只見其中一人化身為閃電,向著鐘鼎坤俯沖而去。
“這頭等功,歸我了!”
來人腰間的刀還沒完全拔出,一聲悶哼突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仔細看去,脖子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口子,殷紅的鮮血從口子里流出,淌滿了身下。
除了鐘鼎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有那么一瞬間,他們以為是自己的首領出手了。
確實,飛花摘葉,刀劍無痕,確實是雙輪閃獨有的手法。
但是,除了陳留山,沒有人知道,這世間刀劍的凌厲和迅捷,除了他自己,還有另外一人。那邊是此刻吟唱著絕古詩句的,鐘鼎坤。
老人一席黑色戰(zhàn)斗服,顫巍巍地從石碑上起身,轉來,風自他身后呼呼襲來,原本第一個出手的那人,身體已經(jīng)冰涼。
“一起上?!?p> 鐘鼎坤的聲音幾乎被風聲掩蓋而去,但卻實實在在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那數(shù)十人立刻勃然大怒,這分明是瞧不起,有什么了不起,紛紛抄起家伙大喊大叫地向著鐘鼎坤狂奔而去。
只見那羸弱的身軀微微一晃,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來人只見眼前閃過一道銳利的寒光,毫無知覺就倒在了地上,回過神來,自己的半條腿已經(jīng)飛到了數(shù)米之外。
如此,這樣的情景在這里絕非稀罕之事,鐘鼎坤緩步向著人群而去,步伐所到之處,必定橫尸遍野,哀嚎遍地,不過眨眼間,原本平靜的風景,此刻已血流成河。
也許過了五分鐘,也許是五個小時,或者是五年,孤寂的月光下只站著一個人。那人右手的衣袖隨風飄揚。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p> 鐘鼎坤緩緩念出剩下的詩句,他收起手中的劍,淌著血河,再次走到石碑前,這一次,他沒有再碰石碑,只是定定地俯視著。
“剩下的,就交給李龍飛了,或者說,魔神李龍飛?”
風起,原地只剩下一塊孤獨的石碑在凌亂的季節(jié)里沉吟,那飄忽的衣袖和長劍,已不見蹤影,仿佛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