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奎的擔(dān)憂很正常，但劉多寶只能苦笑。
“等形勢平穩(wěn)再來就晚了??！過去咱大明北方的糧食仰賴江南供應(yīng)，可爹你在長江口時也聽到了，江南的人現(xiàn)在都去種桑樹和織布了，江南的糧食都要仰仗湖廣，這大明的天下哪里還有多余的糧食供應(yīng)北方？”
”以后幾年北方天災(zāi)會越來越嚴(yán)重。一旦北方持續(xù)缺糧，那就是天下大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時候咱家，咱們村都難獨(dú)善其身。”
“所以要想讓咱家，咱村能度過馬上將要到來的亂世，找到糧食是第一要務(wù)?，F(xiàn)在只有安南，暹羅這些地方會有糧食。所以無論如何咱們也得打通從山/東到安南的航線?！?p> 這次出來一路上劉錦奎又見識了一把自家兒子的無所不知和算無遺策，他已經(jīng)不敢再反駁自己這個妖孽的兒子，只好說：“好吧，你說了算?！?p> 曹祥卻問：“這么看來葡萄牙和西班牙，荷蘭比起來是最弱的一家。多寶你為何找葡萄牙人合作卻不找西班牙或者荷蘭人合作呢？難道只是因?yàn)殄╃R的位置好嗎？”
劉多寶笑道：“濠鏡位置好自然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正因?yàn)槠咸蜒雷钊?，所以沒有出現(xiàn)店大欺客的資本?！?p> “葡萄牙人最弱，為了能拉攏我這個大客戶就要竭盡所能，有什么賣什么。你看咱們沒費(fèi)什么力氣就把人安排到了博卡羅的鑄造廠，如果咱們找的是西班牙人和荷蘭人才不會這么簡單。”
劉錦奎和曹祥對這個解釋深以為然。曹祥又問：“那以后咱們是不是也可以和西班牙人、荷蘭人合作呢？”
“絕對不行！”
劉多寶的不假思索地否決了曹祥的提議。
“荷蘭人一直劫掠我大明商船，將虜獲的我大明子民賣為奴隸；西班牙人在呂宋屠殺了數(shù)萬旅居那里的明人，他們手上都沾滿了我大明子民的鮮血?！?p> “等我們有了足夠的力量，這些帳必定要好好和他們算一算。若是與他們有了太多瓜葛，將來咱們與他們算賬時就未必能理直氣壯了?！?p> “喔，這樣??？我記下了。那咱們就不和他們做生意?！辈芟檫B忙點(diǎn)頭。
劉多寶連忙糾正他：“生意還是要做的。并且我還希望西班牙人和荷蘭人能夠經(jīng)營好他們在南洋的殖民地呢?！?p> 曹祥很不解：“這是為什么？”
“呵呵，豬要養(yǎng)肥了才好殺，否則沒油水呀?！?p> 不理曹祥的蒙蔽，劉多寶又指點(diǎn)他：“安南對大明很重要，后面一段時間你情報(bào)工作的重點(diǎn)就是安南?！?p> “現(xiàn)在鄭氏在北方，阮氏在南方瓜分了安南，在大明邊上卻還有個莫朝皇帝，阮氏南面又有茍延殘喘的占城殘余勢力。整個形勢非常復(fù)雜，所以關(guān)于安南的情報(bào)即使不能做到眼見為實(shí)也要做到多方印證，萬不可道聽途說。因此我準(zhǔn)備去一趟安南實(shí)地考察一下?！?p> 對此劉錦奎并不反對。
兒子說安南之地曾是大明的郡縣，只是后來的皇帝不爭氣給丟掉了。他也很想看看這個安南到底是什么樣子能讓自己這兒子念念不忘。
回頭劉多寶就找到陸若漢說自己想去廣南國和東京國考察一下是否可以作買賣，請他幫忙介紹一個熟悉安南的人作向?qū)А?p> 陸若漢立刻說：“廣南國的阮主雇傭了葡萄牙工程師和軍人為他鑄造火泡，訓(xùn)練軍隊(duì)和修筑工事。你是葡萄牙人的朋友，去廣南國會受到很好的照顧?！?p> “在濠鏡有許多曾經(jīng)前往廣南國和東京國進(jìn)行過貿(mào)易的人，我很快就能為你找到合適的人選?！?p> 隨后劉多寶又去找公沙的西勞，告訴他自己要去趟安南，打算把趙海平等人帶去隨身護(hù)衛(wèi)，但是他們的訓(xùn)練不能停，所以請西勞派個人在船上繼續(xù)訓(xùn)練他們。
兩天后，陸若漢為劉多寶找來個濠鏡本地出生的葡萄牙人作翻譯，西勞則派來兩個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水手。然后劉多寶就往船上裝補(bǔ)給準(zhǔn)備出航。
就在小伙伴們正在往黑珍珠號上裝淡水和銃藥鉛子的時候，又一艘朱印船緩緩進(jìn)港。
這艘朱印船比一個月前那艘還要稍大些，船上裝的倭國武士也更多，這下管理港口的葡萄牙人再次如臨大敵。
濠鏡理事會的委黎多委員親自帶了一隊(duì)士兵來到港口，在登船檢查之后就命令禁止倭人下船。
在離開港口前，委黎多看到劉多寶連忙熱情的招呼。劉多寶隨口問：“這艘船怎么了？你們這么緊張？”
委黎多皺眉道：“倭人有在濠鏡鬧事的先例，去年一個倭國商人又突襲了大員，把荷蘭人的指揮官都擄走了。我們對倭人不得不小心一些?！?p> “這艘船上裝載了超過二百名倭國武士和火銃手，還有大量的銃炮。雖然船主說他們是去給廣南國的君主當(dāng)雇傭兵的，但是誰知道呢？”
說到這里他又提醒劉多寶：“聽說您也要前往廣南國？我衷心地建議您一定要避開這些倭人。他們雖然穿著商人的外衣，但在海上其實(shí)和海盜沒有什么區(qū)別?！?p> 作為穿越者，劉多寶對倭人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提防，自然不愿和倭人同行。他連忙感謝了委黎多的建議，決定明天就出發(fā)。
回到商行，劉多寶安排高盛暫時主管商行建設(shè)事宜并照顧呂元貞和留在濠鏡的小伙伴們的生活。
劉多寶能不計(jì)前嫌對高盛委以如此重任，高盛感激涕零，指天發(fā)誓連連表示一定不辜負(fù)劉多寶的信任。
迎著初升的朝陽，黑珍珠號在高盛、陸若漢等人“一路順風(fēng)”的祝福聲中緩緩駛離港口。
朱印船“健波丸”號就停泊在不遠(yuǎn)處。當(dāng)黑珍珠號駛出港口時一個黑瘦的倭人收起望遠(yuǎn)鏡從高聳的桅桿上快速滑下來，對幾個正在眺望黑珍珠號的倭人報(bào)告：“那艘船上大約有三十人，可以看到四門大泡。”
幾個倭國武士都看向一個身穿綢緞羽織的黑瘦倭人。
這個姓池井的倭人是幕府將軍的御用商人，這些倭國武士在健洋丸上都要聽他指揮。
此時池井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諸君，我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那艘船上有一個很有錢的明人小孩兒。這次他要前往廣南國，卻并沒有裝載貨物，那么他肯定帶了大量白銀！只要我們能夠截獲那艘船，船上的銀子就都是我們的了！”
他的話讓那些倭人武士骨子里的強(qiáng)盜基因都熊熊燃燒起來，眼睛里全是貪婪的光芒。
明人小孩兒那條船上只有三十多人，四門大砲和幾支大筒，而他們的船上則有三百多人，十門大砲和幾百桿火繩銃。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他們都占有碾壓性的優(yōu)勢，搶下那條船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
現(xiàn)在唯一顧慮的就是在海上失去那艘船的蹤跡。一個武士迫不及待地請求道：“那我們立刻出海吧，一定不能讓那艘船跑掉?！?p> 濠鏡有許多倭國苦力和昌技。池井昨天就從他們那里打聽到了許多情報(bào)，因此對那武士的建議他果斷搖頭：“不可以！這個明人小孩似乎對葡萄牙人非常重要。如果讓葡萄牙人察覺到我們對這個小孩下手，以后我們就沒法再停靠濠鏡了?！?p> 那武士急道：“但是現(xiàn)在不跟上的話，到了海上我們恐怕找不到他?！?p> 池井的笑容中帶著猙獰。
“不要緊，那艘船要去廣南國，就必定要走前面的海峽。我們的船快，如果路上追不上那艘船，就在海峽等他們。只要八幡大菩薩保佑我們就一定能夠找到他們?！?p> 然后他宣布：“諸君立刻準(zhǔn)備，半天后我們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