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生石畔
少淵聳聳鼻頭臉上扯開一抹笑來，“你別哭啊，我不是有意嚇你的，是你先嚇著我的。”她越說那小人兒眼中的淚卻聚集的越多。
少淵無奈，以手擎著燈籠，一手伸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的錯，你別哭了！”少淵是第一次見著個跟自己一般高矮的孩子，心里莫名有些欣慰之感。而且看他這個樣子，年紀(jì)應(yīng)該是比自己略小兩歲。
畢竟她這身子才從六七歲孩童的模樣拔高了一點，相比正常幼學(xué)之齡的孩童應(yīng)該還是稍差一截。
小人兒又一癟嘴，眼淚卻始終包在眼眶里沒有落下來，望著她怯怯的：“你說的，是你的錯，不能怪我，更不能兇我?！?p> 少淵扶額，無奈望天，好不容易遇上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她瞬間好像有了孩童脾氣，嚷道：“你這小孩……怎么……”
眼見小孩眼里包著的淚一顆接一顆滾落下來，少淵霎時什么脾氣也沒有了，“好了，好了，我的錯……我的錯，別哭了……再哭我不管你了……”見哄勸不住，少淵索性不哄，抱臂、扭頭、轉(zhuǎn)身，自己哭去吧！
討厭的小孩！
小人兒見她提著燈籠轉(zhuǎn)身，果真不管自己了，身邊涼風(fēng)呼嘯，冷的有些瘆人，抬袖抹了抹眼，忍不住向少淵身邊又靠了過去。
少淵也不理他，自顧在大樹后盤腿坐下，擎著燈籠望著夜色等天明。被他這么一嚇，她別說睡覺休息，閉眼都成了奢侈。
過了不知多久，少淵只覺雙眼酸澀，天空終于翻出了蒙蒙灰色，她用力眨了幾次眼睛，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身邊靠住自己睡的十分香甜的小人兒，心下暗道：真是個沒心沒肺的玩意……
正準(zhǔn)備叫醒他，卻聽身邊小人兒將臉在她胳膊上蹭蹭，口里嘟囔道：“娘親～”
少淵額角輕跳，伸手推推猶自睡的香甜的小人：“醒醒……醒醒……”
小人兒被她推醒，睡眼朦朧，一張雌雄莫辨的小臉上掛著笑，看著她道：“娘親～”
少淵扯開被他緊緊拽著的衣袖，這小孩一晚上不知道叫了她多少回娘親了，睡著就算了，醒了竟然還來。
“我不是你娘親，我還小，當(dāng)不了你的娘親！”
小人兒被她突然拔高的嗓門驚的睡意全無，一雙大眼無辜的望住她，看的她一陣心虛。少淵耙耙頭發(fā)，這明明是她慣常對師尊使用的伎倆，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被別人用來對付她。
少淵拍拍他腦袋，“乖，不許哭。”
小人兒大眼無辜，點點頭，望著她目不轉(zhuǎn)睛。少淵有些不自然的瞥開眼，“你這般望著我做什么？”
小人兒扯開笑臉，猶似六月枝頭扶桑初綻：“你身上有娘親的味道！”
少淵頭疼，扶額道：“我真的不是你娘親，不許再說這種話……還有，我也不認(rèn)識你的娘親。我現(xiàn)在要趕路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噼里啪啦一頓說完，少淵扭頭就走，也不管身后仍舊一臉茫然無辜的小人。
少淵有些好笑的想：比她小不了幾歲的人喚她娘親，她自己都是個孩子，怎么照顧別的孩子。失笑搖搖頭，繼續(xù)抬腳往前。
小小的人兒站在原地，茫然看著她走遠(yuǎn)，剛抬起腳，身后一道人影飛快襲上來從身后捂住他的口鼻，小人兒手腳并用的掙扎，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扒開掩住自己口鼻的大手，“娘親……”
少淵恍然間聽見又在喊她娘親，她原本還擔(dān)心他被人抓了去，雖然不知道那些鬼差抓他是為了什么。但想想他會隱匿之術(shù)，能將自己隱藏的毫無聲息，也就松了一口氣。少淵看看自己左右，道路兩旁空空蕩蕩，不見任何身影，想想剛剛耳邊聽見的喊聲，少淵心想，這小孩只怕是又隱匿了身形跟上了她。
路途遙遠(yuǎn)，想想身邊還跟著個小人，雖然看不見，但是好歹可以解解悶，“我跟你說，我真的不是你娘親，我自己還是個半大孩子，怎么可能有個你這么大的孩子……”
少淵直到提著燈籠進(jìn)了又一座城池的城門，才覺著些不對來，那個小孩，好像是沒有跟上來……她轉(zhuǎn)頭往城門口處看了看，進(jìn)出城的鬼魂來來往往，唯獨看不見那個小小身影。
他應(yīng)該……是找他親娘去了吧……
穿過這座城池，不遠(yuǎn)處就是孟婆莊了，少淵緊緊手中燈籠，轉(zhuǎn)身向著城池另一邊奔赴趕去。
看著城里的鬼差仍舊在四處查找，少淵心頭微松，既然還在找，那就證明那個孩子沒有落到他們手里，她也就放心了。
孟婆莊在城外相去不遠(yuǎn)，是個不大不小的莊子，也是個鬼客落腳的客棧。少淵眼見離天黑還早，繞過孟婆莊往莊子后邊忘川走去。
忘川河畔往生花蔓延十里，烈烈紅花開的絢爛，有花無葉，往生花又名曼殊沙華，不過那是佛經(jīng)里的叫法。十里綿延不絕的紅花開至荼蘼，成為這忘川河畔黃泉路邊的獨有景致。
忘川河中盛產(chǎn)龍魚，據(jù)說忘川河水是從天河中流下，這龍魚也原是神界特有，且體型嬌小，尚且不足成人巴掌大，可這忘川河中的龍魚卻是條條肥美，肉質(zhì)細(xì)嫩。
駐守在三生石畔的鬼差說，忘川河中龍魚最喜從河水中躍起，去叼食河岸上的紅花，許是吃了往生花的緣故，才使得這忘川河中的龍魚異常肥美。
常年駐守在三生石畔的鬼差早已同她相熟，見她來了，很是熱情，“少司命，許久不見似乎是長高了？”鬼差瘦高的個子，嗓門卻是粗嗓高音，一開口，震的少淵耳中嗡嗡作響。
另一個鬼差見她來了，同她打過招呼，轉(zhuǎn)身一溜煙鉆進(jìn)路邊樹林子里尋柴火去了。少淵看著鬼差熟稔的動作，仿佛事先早已經(jīng)排練了千百次，萬事俱備，只等她來。
瘦高個鬼差擎著手中長戟，同她打過招呼便自顧自走到忘川河邊上，一算鬼眸眼泛綠光，緊緊盯著忘川河水中游過的肥魚，手中長戟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一擊命中。
跟著他踱步到河邊，往河里看了幾眼道：“許久不來，這忘川里的龍魚似乎更肥了？”
鬼差聽了她這話，面上神色顯出自得：“那是，我倆閑來無事便往河水里投花喂魚?！彼斐銮喟咨氖持钢钢贿h(yuǎn)處幾條尤其肥美的龍魚道：“喏，尤其是這幾條魚，我倆每次當(dāng)值都把它們從下游撈回來喂著，就是為了等你?！?p> 少淵嘴角抽搐，無言望天，她半點不想面對這兩個奇葩，日日想著吃，兩個鬼差，日日念著口腹之欲。
兩人這邊正說著話，那邊林子里的鬼差已經(jīng)撿拾了不少枯樹枝丫回來，在三生石旁開始架火。
耳邊接連噗通幾道聲響，少淵側(cè)頭，見鬼差長戟上已扎上幾條肥魚，連忙道：“夠了夠了，烤魚好吃你們也不能把自己給撐死吧？”
“主要是因為少司命來得太少了，我倆烤了幾次都沒有少司命烤出來的那種味道，早已饞的流涎三尺。”瘦高個的鬼差吸溜吸溜口水，說的有些囫圇。
說完將手中長戟上的肥魚丟在一旁，又瞄準(zhǔn)水中，飛快出手，一擊命中。
三生石畔燃起篝火，兩個鬼差一個活人圍著火堆烤起了龍魚，篝火燃的旺盛，昏黃火光映著少淵稚嫩的小臉，她從袖籠中掏出熟悉的瓶瓶罐罐，里頭裝的是各種調(diào)料。
這些東西是她從五長老處得來的，她心下不禁疑惑，為什么做菜的明明是六長老，可是對這些各種菜品，調(diào)味了如指掌的卻是五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