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很寬，到處擺放著精美的裝飾品，小乙跟著表叔還有好多人整齊的站在船艙兩側(cè)。中間跪著個女人，她眉眼很濃，是個美人。但美得讓人有種距離感，小乙總覺得她額間藏著些許算計。
小乙站的地面往前延伸五六杖有個臺階，拾階而上有個能容納下十余人的高臺。高臺上有張桌子，坐著個個子不高，聲音不大，端著蓋碗喝茶的人。他漫不經(jīng)心的用杯蓋刮著茶葉?！罢f吧，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張美人呢？”說話音量不高，卻震懾人心。
跪著的女子瑟瑟發(fā)抖，“昨晚是和張美人一起看人魚的。后來鞋子掉了一只，又被人發(fā)現(xiàn)了，就慌忙跑進屋子了。”
“你和張美人并不是一間屋子，怎么找的她。還誆騙她有什么人魚，說，你有何目的！”都尉把杯子往桌上猛一摔，茶汁濺滿桌面。
女子聲音更抖了：“不是我找的她，是她找的我。”
“是嗎？”
“不敢騙大人。”
“量你也不敢，張美人有說什么話嗎？”
“沒，沒有?！?p> “她難道就沒說想家了，不想去帝都之類的?！?p> “沒…”
“嗯…”都尉大人聲音突然高了幾個度。
“有說的。”
“那事情就很明了了，張美人思鄉(xiāng)心切，不顧后果跳船回家，是死罪。傳下去，抓住格殺勿論?！?p> 小乙沖上前。喊：“大人似乎過于草率了?！?p> “嗯，你是覺得本大人不會斷案?！倍嘉敬笕搜凵窳栀?。像要吃人。
“昨天我明明聽到是張美人問她人魚在哪里？肯定是她推張美人下水的。”
表叔慌忙上來拉他，“亂說。晚上風(fēng)大，浪大的，你聽岔了。”
“表叔。我聽得很真。”
“真什么真。那你親眼看到了?！北硎逭Z氣又氣又急。
“沒。”
“那就別亂說。”
“讓他說…”
“大人?！边@時一少年站出來，他恭敬有禮，小乙認出是昨天在甲板上罵他的少年?！白蛲砦铱吹綇埫廊颂５??！彼ｎD一下，“確實像大人說的，張美人思鄉(xiāng)心切?！?p> “你看到了？”小乙問。
“是的。我聽到她哭著說想家，要回家。后來她就跳海了?！?p> “什么時候…”小乙還沒說完，表叔狠狠的捏了他一把，朝他眨眨眼，示意他別說了。
事情很快塵埃落定，快得沒人去證實李翠萍是否真掉了一只鞋？是否真是張美人約的她？漏洞百出的案件沒一人提出異議，所有人似乎對結(jié)果很滿意。一切歸于平靜，連討論的都沒有，張美人的房間又住進了個張美人。小乙不知道還有個張美人，只知道上船時是五位美人，現(xiàn)在才明白三位正式美人，兩位替補。前張美人逃了，由另一位美人補進去。她本來姓什么并不重要。
他苦惱，一條人命為何如此輕率。晚上，他依然是在寬闊的甲板上，晚風(fēng)撩人醉，月色很迷人。此時氣氛可不迷人。他叫來少年。少年叫小正。
小乙義正言辭，“你真看到張美人跳海了？”
“是的！”少年斬釘截鐵的說。
“那你為何不救她？”
“不會水，怕淹死?！?p> “呵呵，你可以喊人?！毙∫也恢雷约簽楹我谶@事上固執(zhí)。
“呵，隨你怎么想?！鄙倌昀浜咭宦暎赡矍逍愕哪橗嫕M是鄙夷。
“我就知道你撒謊?！?p> “那又怎樣，誰在乎?！?p> “你跟我去找都尉說清楚?！?p> “傻子，我可救不了你兩次？”
“什么？”
“真是個傻子?！?p> “誒。你怎么老罵人呢。你說清楚?！?p> “好吧，說完你選擇死，我不攔你。這張美人逃跑，整個船上的人都犯了死罪，誰也跑不了，你以為帶兩個替補是干什么的。就是預(yù)防這樣的事發(fā)生。只要把三位美人完整的送到帝都。任務(wù)完成了。誰關(guān)心誰是真正的美人?！?p> “王上發(fā)現(xiàn)了呢?！?p> “知道實情的誰敢說，不過你這楞頭小子再亂說話，我看誰也救不了你。”
“美人的家人發(fā)現(xiàn)不了嗎？”
“去了帝都，一輩子都別想回來。見家人，皇后才有的資格。試問幾個人能當(dāng)皇后。如若真有那般運氣，有問題的身份，她自會想方設(shè)法的不見家人?！?p> 小乙愣住了，原來世間可以這般復(fù)雜。
“人性在欲望面前最可怕。遇到機會誰不想往上爬，我看這李翠萍不簡單。這次她沒成替補張美人，保不齊還有其他手段?！?p> “你是說……”
“傻子，想平安到帝都，要學(xué)會裝傻充愣。別以為就你一個人聰明，其實船上的人個個心知肚明?！?p> 小乙一晚沒睡，一直待在甲板上。
直到遙遠的東方升起一輪金色圓盤，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不知不覺的，小乙開始觀察這個叫小正的少年，他的衣服也不合身，他和自己一樣，整日待在甲板上轉(zhuǎn)悠。正午太陽火烈時，他會去船艙里。也是在他的指定位置內(nèi)，小乙猜，他也是和自己一樣花錢請表叔帶入帝都的。
傍晚，如血的夕陽把湖面照得通紅。熱氣還沒有完全散開，小乙把帆收下來，一會的功夫汗水濕透了衣服。他把桶扔下去，拉起一桶水，把水使勁的潑在臉上，又使勁的上下搓動。
小正也扔下一桶水，然后吃力的拉上來。小乙看到只有半桶水，他呵呵的嘲笑著，似乎已經(jīng)忘掉了之前的所有不愉快。
“手無縛雞之力，像個娘們。”
小正沒把他的話當(dāng)回事，把水輕輕的敷上臉龐，用袖子擦拭著。晚霞照在他白皙的臉龐上，紅彤彤的像只蘋果，小乙竟覺得有些誘人。
小乙慌忙把臉撇開了?！跋磦€臉也像娘們。男人就該像我一樣粗獷一點?！毙∫矣秩滩蛔』仡^去看。小正已背過身去。
“你不是粗獷，你是粗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