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zhàn)斗毫無懸念地,明顯是通天王那邊輸了,這一個松散的、強扭的聯(lián)盟直接在張承這個小隊下破產(chǎn),贛南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匪頭子幾乎一鍋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通天王跑了。
“大人,匪寇已經(jīng)全部擊潰,投降者有五百余人,大大小小的頭目二十余人。根據(jù)當時匪寇的交代,通天王在震天王自殺的時候從后院的狗洞中逃跑了,請大人示下。”
劉春想了想說道:“派許方平去追擊首犯通天王,務必要把他追回來。另外,那些匪寇的武器都收攏了沒有?”
“已經(jīng)收攏了,目前已經(jīng)押送到后勤處統(tǒng)一存放。”
“嗯。這樣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給千戶大人決定——通知了咱們得千戶大人沒有?”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此事自然是需要去通知的,已經(jīng)派人過去通知了大人。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夠讓大人知曉這件事情?!?p> “嗯?!?p> ……
……
卻說許方平那邊已經(jīng)接到了命令,準備把通天王給抓過來。楊仙嶺比較大,但是根據(jù)現(xiàn)場俘獲的人供述,通天王此人比較狡詐,在另外一處設了一個營,平常發(fā)生一些大事的時候的都會去那邊躲避,免得有人去尋他的不痛快,這件事情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而且知道的都是他的心腹。
可是因為他拋棄自己弟兄的事情。尤其是知道了他在二當家自殺效忠他卻鉆狗洞逃跑的時候,他的心腹已經(jīng)徹底心涼了,毫不猶豫供出了他的秘密藏身地點。
他的藏身地點在楊仙嶺背陰處的一個山洞里。許方平為了避免麻煩,直接帶著幾個已經(jīng)“反正”的土匪往通天王的山洞跑過去。
話說,這通天王的反偵查意識還比較好,小路崎嶇不說,還有很多的岔路,一條路沒有選好就容易迷路,甚至看見的兩條路都不是真的。真正的路被通天王用植被覆蓋。這一點就比較奇怪,按理說這樣的隱匿手法應該是有比較重要的東西需要去藏起來的,難道這通天王有什么其他的秘密不成?
許方平對著一邊的土匪說道:“通天王在這里盤踞多少年了?”
“約摸五六年,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只有大當家、二當家和三當家,其他的人大部分是后來加入的。一開始他們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后來有了自己的勢力之后就一直盤踞在梅嶺,來到楊仙嶺也就是這一年的事情?!?p> “看來所圖不小?!痹S方平冷笑兩聲。須知道,明清兩代江西都是中央朝廷賦稅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為江西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五省通衢說的就是江西。
從東向西看,湖廣進入沿海地區(qū)必須經(jīng)過江西;由南向北看,南方的貨物想要進入北方和湖廣,也大部分需要經(jīng)過江西。而且江西作為廣東、浙江和福建的門戶,商賈云集,最重要的一條商路就是位于廣東南雄府到江西大庾縣【今江西省大余縣】之間的梅嶺驛道。
通天王在梅嶺驛道盤踞就很值得了,尤其是現(xiàn)在還在楊仙嶺——贛州龍脈匯聚的地方。
他想干什么幾乎那就不言而喻了。
前面是一條小路,路口處是一個小破廟,那個土匪說道:“通天王藏匿的地點就在這破廟佛像的背后?!?p> 許方平點了點頭,他也不怕這個家伙說什么謊話,他相信這個家伙能夠看清楚最起碼的形勢,而且就算是他看不清這形勢,那么劉春也有萬全之策保全自己,最后還能夠讓這個土匪體驗到人間究竟是多么美好。
許方平對著身后的幾個士兵說道:“兄弟們,來活了??!”后面幾個精壯的士兵立刻走了上去,來到了佛像面前,挽起自己的袖子,抬著佛像的底座。幾個人同時大喝一聲,腱子肉發(fā)達的手臂立刻青筋暴起,佛像也慢慢移動。過了一會兒,佛像慢慢移開,后面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剛剛好夠一個人走進去。
許方平命令幾個人和自己一起進去,然后對著剩下的幾個人說道:“你們在這里等著,尤其要看住這兩個人,知道了么?”
“知道了。”
幾個人立刻回答。
“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幾個土匪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表面意思?!痹S方平微笑著說道。說完身體就往前走,身形逐漸消失在黑黢黢的洞口之中。
那幾個土匪見許方平消失了,立刻和周圍周圍的士兵套近乎,說什么家長里短周圍百姓民不聊生的,想要和那些士兵形成共鳴。
不過那些士兵只是嗯嗯啊啊一陣子,語氣里面的敷衍都溢出來了,根本就沒有和那些土匪交談的意思。
這讓那些土匪非常郁悶,更加想要去套近乎,結果到了后面,那幾個士兵根本就不理他們,隨便他們在旁邊犬吠。
話說,此時的許方平已經(jīng)來到了洞口中。周邊磚頭構筑的地道,里面的散發(fā)著淡淡的土腥味,空氣也比較干燥。好在路程比較短,而且能夠看出這些地道建造的時間并不長,估計是近幾年才建造起來的,往下看,小路上的灰塵兩邊厚,中間薄,顯然是有人經(jīng)常在這里走動。
許方平帶著幾個人就這么走著,不一會兒就到了盡頭。
盡頭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一個巨大的箱子就在放在正中,許方平看著那個箱子,總感覺有一股魔力在吸引他。許方平快步走向前,看了看這個箱子——上面還有一個鎖,這點完全難不倒許方平,直接抽刀一砍,伴隨著一點兒火星,鎖立刻從上面掉落。許方平收起刀,立刻打開箱子,里面頓時讓許方平目瞪口呆,金光燦爛差點兒讓許方平的眼睛都被恍住了。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足以形容許方平現(xiàn)在的心情。把手探進去撈一把,兩個金光燦燦的金錠就撈了出來,繼續(xù)撈一把,是閃爍著銀黑色的銀錠。
許方平的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起來,繼續(xù)往下?lián)?,是一個首飾,金的銀子的都有,許方平拿出來看了看,做工都還算精美,大概是地主老財或者一些商賈的首飾。繼續(xù)往下?lián)?,手里面的東西都是一些細小物件,一只手里面能抓住十多個。
許方平感覺到有一點兒奇怪,拿出來一看,手掌正中是十多個銀色的耳環(huán),這些耳環(huán)明顯不是富貴人家所有,頂天算一些富農(nóng)的,甚至有一些壓根就是百姓擁有的,還有一些東西是鑰匙掛,比如耳勺,比如一些鑰匙扣的裝飾品。
“娘的!這通天王真的是大小通吃?。“傩账紦?,真的不是人??!”
許方平罵了幾句,往那些金銀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把拿出來的銀子放了回去,重新合上箱子。左右看了看,還有一些其他的物資,但是算一算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趕緊出去。
回過頭看了看,兩邊的護衛(wèi)都有一些眼饞。許方平頓時火冒三丈:“看個屁?。∷锏?,千戶大人不是說了么,咱們軍隊是用來保護大明百姓,用來抗擊建奴的,不是他媽來這里見錢眼開的!!”
那幾個人才把戀戀不舍地把眼神往別處看。
“過來,把這些東西抬出去!”
“是!”
話說東西抬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是狼藉一片,幾個土匪躺在地上無力地哀嚎著,一聲一聲的,聽著都特別凄慘,尤其是一些屁股已經(jīng)開了花的,更是凄慘。
“這是怎么回事?”
“大人,這幾個土匪攛掇我們反水,說這里面有大量的金銀,讓俺們殺了大人,對外宣稱大人被通天王擊殺?!?p> “你們怎么說的?”
“我們只是照著千戶大人給我們說的那樣,絕對不對自己的戰(zhàn)友下手。這幾個土匪還說俺們不識抬舉呢!”
“你們是好樣的!”聽到前面的話,許方平感覺有一點兒涼嗖嗖的,可是后面的話讓他暖心不少,于是繼續(xù)說道:“回頭我給大人說你們的事情,讓大人好好嘉獎你們這樣的好漢!”
幾個憨厚的大漢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也有欣喜的意思。
“這幾個人……”許方平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心里面的怒火,語氣卻冷得可怕:“你們最好能夠給我交代出通天王究竟在哪兒,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大人饒命!!小的不識抬舉,還請大人饒過我們!!”
“你們他媽……”許方平氣不過,直接一腳踹了過去,直接踹在一個家伙的屁股上,那人頓時哀嚎不已,感覺自己似乎被辣椒撒上去了一般,許方平完全不理會,直接對他們破口大罵:
“你們他媽的,趕緊給老子說出通天王在哪兒?不然的話,你們一個個的屁股別想給俺有一個完整的??!”
“是,通天王就在楊仙嶺山頂處,大人饒命!!”
“哼!!知道厲害才知道說實話,把他們帶走??!”
“是?!?p> ……
……
“那個老鄺還是不肯投降么?”張承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說道。
李光華有一些感慨地說道:“確實是一個忠義之士,到現(xiàn)在都沒有投降,也一直都沒有吃飯?!?p> 張承沉默不說話。
這樣的忠義之士張承也很佩服,可是也是非常難讓他去對自己的效忠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如同洪承疇一樣,沒有忠義,沒有孝悌,更沒有廉恥。
一邊的宋應星則有一些苦澀:“若是我大明都有如此忠義之士,何愁建奴南下扣關?何苦天下生靈涂炭?”
“大明不缺少忠義之士,只是忠義之士,要不,死在了戰(zhàn)場;要不,死在了黨爭;要不,從了賊;要不,喋血于建奴的鐵蹄下?!?p> “這如何是好?”宋應星岔開話題說道。
“我親自過去吧?!?p> ……
……
張承來到了關押老鄺的監(jiān)牢,由于張承特地的囑咐,關押老鄺的房間還算干凈,薄薄的被子,稻草的床鋪,一個小窗戶通通風,還有陽光照射進來,一張小桌子擺在床邊,凳子就放在一邊。
老鄺坐在凳子上,正襟危坐地看著前面的張承,說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不會,你一無武器,二無人員,怎么刺殺我?而且你的力氣也不見得比我大多少。”
“你是來勸說我加入你的?”
“是?!?p>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加入你?讓我為你效忠?”
“就憑你現(xiàn)在讓我站在這里陪你說話?!?p> 老鄺沉默不語。
張承站了起來,對著老鄺說道:“平生我最敬佩的是兩種人,一種是范文正公那樣的人,鐵肩擔道義,金誠為國家;二就是你這樣的忠義之士,生死不顧,為國為民?!?p> “我不過一個區(qū)區(qū)的匪寇,何來為國為民?”
“劫掠村社,不傷百姓,此為良知;家兄家弟為國而死,此為忠義;從賊不改本心,此為精誠。如此忠義之士,若不能為國為民,我實在想不到究竟誰能夠稱之為為國為民,究竟誰能夠擔當?shù)闷鹬伊x二字。至于洪承疇,他給你端洗腳水都不配,只怕會污了洗腳水?!?p> “你這人真有趣,我若是不降呢?”
“你可知我的志向?”
“愿聞其詳?!?p> “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我沒有范文正公那樣的本事,沒有他那樣的品德。
但是我也知道,國家傾覆,民不聊生,國之不國,率獸食人,此亡天下也,天下無論廟堂,無論黔首,皆有責焉,這是我為什么站出來的原因?!?p> “此與你志向何關耶?”
“聽我說完。我曾經(jīng)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大漢奸洪承疇被人稱之為維護滿漢團結之人;我夢見大走狗吳三桂被人稱之為沖冠一怒為紅顏;我夢見一群金錢鼠尾的學士對著建奴搖尾乞憐,不知廉恥說建奴皇上圣明;我夢見有人能夠說出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我夢見建奴皇帝七十年簽訂一千多個條約,斷我中華百姓之膏庾,絕我中華之物力,毀我中華之道統(tǒng),結北虜西蕃南島西洋諸夷而以為榮!!
我看見誠實者被迫說謊,我看見直言者被迫噤聲,我看見正直者被迫彎腰,我看見為國者被迫下野,我看見為民者被迫投水!這是我所恐懼的,也是我站出來的原因。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要埋在這片土地上,用我殘破而疲憊的靈魂看著這片土地,那個時候我也會說:我對她愛得深沉,且……至死不渝。”
“愿為大人效死?。〈松贌o老鄺在世間,請大人為我賜名。”
“為什么要改名?”
“此生此志,唯匡扶天下,護衛(wèi)蒼生爾?!?p> “世間稱忠義者,何出岳武穆乎?你就叫岳如昆吧?!?p> “此生再無匪老鄺,從今至死岳如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