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zhǔn)備好了嗎?”
江雨墨的身周兩米全部彌漫著冰霧,仿佛一走近就會凍僵。洛枳儀默默地看著,并沒有出手。也許,這樣的戰(zhàn)斗,還是讓江雨墨一個人來比較好。
怪物發(fā)出一聲嘶吼,化作血影朝著江雨墨沖了過來,一個翻滾用背部扛下了江雨墨的一道劍氣劈殺,雙爪同時朝江雨墨抓去。江雨墨仗劍閃身后退,怪物欺身而上,口中舌頭爆射而出,江雨墨橫劍擋下,長滿倒刺的舌頭和劍刃摩擦,濺起點點火花。
接著,怪物一個回身,長長的尾巴順勢朝著江雨墨甩來,雖然力量仿佛不如突刺來的恐怖,但是這骨刺橫生的尾巴如同長鞭一般抽來,不死也得殘。江雨墨只得后腿幾步,讓怪物收回了舌頭。
一定要冷靜,江雨墨拿著劍的手微微顫抖,每一次交手仿佛都和死神擦肩而過。一步都不能錯,她想,腳下緩緩地走動,圍繞著那怪物。
怪物一個飛撲,朝著江雨墨就是一爪,江雨墨身形一晃,躲過了這力道恐怖地一爪,同時怪物一個靈活地翻身,斜刺里又是一爪,江雨墨橫劍?!捌埂币宦暯饘僮矒舻木揄懀昴珦跸铝诉@一抓,只感覺肩膀酸軟。不過她絲毫不敢放松精神,抓住這一剎那的破綻,長劍連出,怪物撐開護(hù)膜,“乓乓乓”將冰藍(lán)的劍芒悉數(shù)攔下,淡黃色的透明護(hù)膜上留下了幾道霜痕。一人一獸,打得有來有回,雙方都緊張到了極點,稍有不慎,就將有一方倒下。
“哈……哈……”江雨墨輕輕地喘著氣,呼出的氣都凝結(jié)成白霧,手中的長劍的劍身上覆蓋了一層寒霜,散發(fā)出極致的寒意。北冰宮絕學(xué)之一,玄霜劍意,凍結(jié)一切的鋒銳。
血色的城市中,兩道身影交錯分散,時隱時現(xiàn),短兵交接,發(fā)出一聲聲的爆鳴。
……
……
另一邊,金陵市,郊區(qū)。
血肉模糊的怪物朝著郊區(qū)沖來,如同一道血色的浪潮,充斥著恐怖、詭異和絕望,奔騰而來。
在郊區(qū)的邊境,是一道由修士組成的防線,大多數(shù)都是身穿制式長袍的道盟巡察使,也有世俗界各大門派世家的精英。
站在防線最前面的,是一個身穿金紋道盟長袍的男人,背上背著一柄龍紋長槍,手持著一把幾乎等身長的巨型唐刀,散發(fā)出所向披靡的氣勢,目視著血色城市里奔涌而來的血色浪潮。
他就是,世俗界最強高手,道盟的“軍神”,尹慶懷。
“巡察使們!同袍們!”尹慶懷對著血色浪潮大聲吼道,聲音響徹整個陣列。
“到!”陣列中,巡察使們的聲音也響徹云霄。
“祖國培育你們成為今天的巡察使,給的不僅是修為,更多的是,責(zé)任!”尹慶懷左手單手取下了背上的吞金龍紋長槍,旋轉(zhuǎn)了一圈,握在了手里,“今天,我們身后就是金陵城的百姓!是全國的百姓!世俗界的百姓!”
“我們能后退嗎?”尹慶懷的聲音在整片郊區(qū)的角落回蕩。
“不能?。?!”
“我們也是人,面對強敵,會流血、會犧牲!你們怕了嗎?”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
激昂的話語重復(fù)著,華夏這個古老的國度,爆發(fā)出了能令萬千生靈震驚的血性。
血色的浪潮快要接觸到防線了,只剩下最后兩公里,每一個巡察使都能看見那血色浪潮中,那來自生命原始的恐懼的怪物。
尹慶懷舉起了龍紋長槍,眼神中包含著殺意,一往無前的霸氣。周圍的巡察使都提起靈力,隨時準(zhǔn)備戰(zhàn)斗。尹慶懷把長槍指向了血云的方向,大喝道:“愿以此身,攻伐邪崇!以劍證道,護(hù)我山河!”
“殺!”
先是各式各樣的遠(yuǎn)程攻擊朝著血色的浪潮轟去,隨后是所有修士拼了性命的猛攻,鮮血飛濺著,伴隨著各式各樣爆破的強大法術(shù)。刀槍劍戟朝著怪物的身上斬去,戰(zhàn)場陷入了無窮無盡的瘋狂中,血肉被切割的聲音、怪物的嘶吼、傷者的哀嚎還有催動靈力、默念咒語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壯志凌云的魔曲。
大敵當(dāng)前,每個華夏人都瘋了。
平日的恩怨情仇一掃而空,要是被這些怪物擴散出去,一切都完了。沒有人抱怨為什么災(zāi)難先降臨到他們頭上,所有人都保持著默契般的責(zé)任感,道盟,華夏最高戰(zhàn)力,和這些怪物在此處展開血戰(zhàn)。
尹慶懷揮動長槍和唐刀,大開大合的攻擊斬出一道道巔峰造極的斗氣,周圍的怪物都被粉碎了,血色的浪潮停滯在了這里,但是尹慶懷的臉上絲毫沒有欣喜的意思,現(xiàn)在只是外圍的怪物跑了過來,要是中心的怪物過來,再加上這些怪物還是無限復(fù)活的,遲早會精疲力盡的。
只能靠葉承澤他們了。
……
……
在此時,我們可以看向一個角落,在城市的外圍區(qū)域,有著一支隊伍,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楚軒銀,一個是舒夢華。
“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舒夢華沒好氣地說道,“怎么了,不跟著楚家的隊伍?”
“他們都撤退了,我和他們走散了?!背庛y撓了撓頭說道,“這個嘛……世俗界就是麻煩,城市都長得一樣,就走到這里來了?!?p> 舒夢華不由得笑了。
“那你呢?你的隊伍呢?”楚軒銀有些羞愧,然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
“這……”舒夢華一下子噎住了,低聲說道,“額……也走散了?!碑?dāng)然,北冰宮的隊伍是因為遇到了怪物的襲擊才走散的,那怪物實在是太難纏了。
“鬧了半天你不也一樣嘛!”楚軒銀埋怨道。
舒夢華抬手就敲了一下楚軒銀的腦袋,說道:“你很狂啊,敢這么跟我說話?!?p> “好吧好吧,好男不跟女斗……”楚軒銀嘟囔著。
舒夢華略有些滿意地一回身,傲嬌地“哼”了一聲,說道:“那好,跟我走,別再丟了?!?p> 兩人現(xiàn)在也是神經(jīng)大條,都是經(jīng)歷過怪物襲擊的人了,在這血色的城市中行走,也絲毫沒有恐懼,反而一路打打鬧鬧,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轉(zhuǎn)。
“話說……你覺得那座塔,究竟是什么呢?”楚軒銀看向了城市中心那座塔,喃喃道。雖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是那座高塔給了他很不妙的感覺。
“不知道,”舒夢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反正我們就兩個玄仙期,也過不去,就在外圈呆著吧?!?p> “葉哥和雨墨姐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那邊了吧?!背庛y自言自語道,舒夢華聽見,也不禁想到,像葉承澤、江雨墨那樣的實力,早就已經(jīng)到達(dá)了內(nèi)圈了吧。
……
另一處,湯少庭和刑者的隊伍所在的內(nèi)圈區(qū)域。
刑者手持漆黑的長槍,和一只巨大的怪物搏斗著,天生愛好殺戮的刑者,在城市的一戰(zhàn)中自由地戰(zhàn)斗著,殺戮著,享受著樂趣。
金仙期的實力可不比地仙期,血肉巨人那種貨色隨便收拾,就算像江雨墨遇到的那種怪物也自然是能夠輕松對付。漆黑的光芒在血夜中游走,仿佛一臺永不停歇的殺戮機器,斬殺著怪物。
湯少庭自然也是隨他去,他正在指揮治療那些在戰(zhàn)斗中受傷的巡察使,忙得不可開交,哪有工夫管刑者這瘋子。
怪物被黑光切成了碎塊,落在了地上。刑者似乎也暫時失去了興致,把長槍往背后一背,落在了地上。此時的湯少庭剛剛安頓完傷亡,坐在一片殘垣上,看著頭頂?shù)难啤?p> 刑者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湯少庭是刑者的救命恩人,后者對前者言聽計從,當(dāng)做知心的朋友來看待。
“你說,你這個樣子,除了我以外,還能有別的朋友嗎?”湯少庭笑著說道,通過胡思亂想來驅(qū)散心中的壓抑,但他知道,刑者會很認(rèn)真地回答的,不過也沒關(guān)系,刑者無論做什么都不會有心理負(fù)擔(dān)。
“也許會有吧?!毙陶呦肓讼?,果然很認(rèn)真的回答道。
“哦?”湯少庭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香煙,打了一個響指,香煙應(yīng)聲燃起,他說道,“那為什么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朋友?”他遞給了刑者一支煙
“嗯……”刑者抬起頭想了想,說道,“因為你是這支隊伍里唯一比我強的?!?p> “你是愿意和比你強的人做朋友?”湯少庭一個響指替刑者點燃了香煙,同時自己吐出一口銀灰色的煙霧,詫異地問道,一副“沒想到你還有這個心思交朋友”的樣子。
刑者點了點頭,生硬地吸了一口,吐出略帶青灰色的煙霧,他實在是不明白手上這支短小的東西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只是因為他幾乎唯一的朋友湯少庭非常喜歡吸煙,就也學(xué)著抽了起來。
“不喜歡就別抽了?!睖偻バ毖劭戳诵陶咭谎?,依舊保持著微笑,接著說道,“我其實不是道盟這次派出的隊伍里面最強的人——我不是指你,你除外?!?p> 刑者抬起頭,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問道:“是誰?”
“‘醫(yī)生’?!睖偻ゾ従?fù)鲁鲆粓F(tuán)銀灰色的煙霧,說出了這個代號。
“他?在這里嗎?”刑者指了指地面,眼神中光芒變幻,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是的,他藏在暗處,在我們必要的時候會提供幫助的。現(xiàn)在,他有自己的任務(wù)需要調(diào)查?!睖偻ヌ兆淼匚艘豢跉?,自從筑基期以后,吸煙對他來說就沒有任何危害了,完全可以靠自己清除肺里的焦油。
“這樣啊?!毙陶咭豢谖炅艘徽麠l煙,把冒著火光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碎,抬起頭說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
“不知道。”湯少庭回答道。
……
……
在城市中心的某處,江雨墨還在和那怪物戰(zhàn)斗著。她手持長劍,氣喘吁吁的,大口大口地呼出白霧,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怪物沒討到便宜,身上多了十幾道霜痕,里面的傷痕因為被冰霜凍結(jié),無法通過吸血快速愈合。江雨墨費盡心思,勉強保持毫發(fā)無傷。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回憶中葉承澤修長的手掌把象棋中的馬放在了她的士的面前。
“為什么要這么做?”江雨墨問道,“馬會死?!?p> “必要的時候,不能使用最優(yōu)的策略?!庇洃浿?,葉承澤的臉龐籠罩在陰影中,只傳出他的聲音,“當(dāng)戰(zhàn)斗陷入僵局,就需要做出行動來打破僵局,不然等待對方想到辦法打破僵局,可能你已經(jīng)死了?!?p> 江雨墨伸手,用士把馬吃掉,問道:“你在乎馬的感受嗎?”
“它不會有感受的?!比~承澤笑了笑,說道,“如果它有,我就讓它沒有感受?!?p> “我并不是那種習(xí)慣強迫別人為自己犧牲的人?!比~承澤伸出手,按在了后面的炮的身上,順著馬讓開的道路,來到了帥的面前,一士之隔的位置。
“將軍?!?p> 江雨墨把士移開。
“但是我可以保證,讓下一步完美無缺,不辜負(fù)它的犧牲?!比~承澤說道,把車?yán)^來,“將軍?!?p> 江雨墨嘗試的把士移到帥的面前擋住,而葉承澤又將炮移過來,“將軍?!?p> 她把帥移開,但是她看出來了,自己已是垂死掙扎。
“將軍。”
“將軍?!?p> “將軍?!?p> 江雨墨的帥被逼到了絕路,葉承澤長出了一口氣,把車移了過來,說道:“將軍,絕殺。”
江雨墨輕蹙秀眉,發(fā)現(xiàn)確實無路可走了。
記憶的下一刻,她看到舒夢華走了過來,給了葉承澤后腦一巴掌,呵斥道:“和女朋友下棋也不讓著點,你懂不懂啊。”和葉承澤賠著笑的樣子。
江雨墨看到了面前的怪物,右手持劍,爆發(fā)出冰藍(lán)色的劍光,沖了上去,怪物一爪以攻代守,朝著江雨墨的右邊抓去。
“咔嚓”一聲,只見江雨墨手中的劍出現(xiàn)了一道道裂紋,只見她右手中的東西,竟然是一把寒冰凝結(jié)成的劍!
怪物的爪子卡進(jìn)了冰劍中,被冰劍冰封在了一起,無法動彈?!按汤病币宦?,江雨墨的左手中,那柄真正的兵器純白長劍斬斷了怪物的右爪,然后刺入了怪物的脖頸。
不過這也就意味著,江雨墨沒有防守措施去應(yīng)對接下來的攻擊了。怪物吐出了舌頭,布滿倒刺,朝著江雨墨的胸腹破空而去。
這是必要的犧牲,江雨墨心想著,眼睛短暫地閉上了,胸腹的這一擊不足以致命,而她的這一擊早已能一步絕殺對手。
“不!”只聽一聲喊聲,江雨墨想象中的疼痛沒有降臨,她睜開眼睛,看見面前是她旁系的哥哥,江哲軒。江哲軒背對著江雨墨,手中握著劍柄,身周水形劍氣組成防御的形狀,但是已經(jīng)支離破碎了。怪物的舌頭穿透了江哲軒的胸腹,從江哲軒的身后洞穿了出來,被水形劍氣附著在身上形成的無形甲衣死死地卡住。
剛才那一聲喊自然也是江哲軒發(fā)出的,只見他口中溢出了鮮血,緩緩地說道:
“小妹……哥哥,太弱,保護(hù)不了你……能做到的……咳咳……只有這些了……”
“哥哥我一直有個……秘密……就是……”
江哲軒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沒說出這句話,鼻子都溢出了鮮血,江雨墨睜大了眼睛,沒想到這個哥哥,竟然有如此魄力,去替自己擋下這一擊。地仙期硬抗這一擊,還死不了,但是玄仙期,必死無疑。
“小妹,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江哲軒艱難地說道,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血色云彩,“終究只是想象罷了啊……我只是個……”
江哲軒又吐出一大口鮮血,衣衫都染上了刺目的暗紅,他身周用于防御的水形劍氣消散了開來,手中的劍還保持著格擋的姿勢,只不過劍身已經(jīng)被一舌頭折斷了,斷刃落在地上,爆發(fā)出悲愴的火花。江哲軒的表情永遠(yuǎn)地凝固了,口鼻之處沾滿了鮮血,手中的斷劍落在了地上,彈了一下,頹然地躺下,眼神呆呆地看著前方,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江雨墨的眼神顫抖著,雖然她對這個哥哥并無什么男女之情,但是這么一個活生生的,曾經(jīng)相處過不少時間的兄長,就這么在眼前,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就算他曾經(jīng)再怎么天縱之才,甚至還有戀妹情結(jié),都化作死灰,永遠(yuǎn)留存在了他冰冷的尸骸中了。
江雨墨想到此處,眼中不由得多了幾縷淚花,她把長劍深深刺入怪物的脖頸,腦海中再次浮現(xiàn)出葉承澤的身形。
如果是他,會怎么做呢?他能不能保護(hù)自己身邊的人呢?
江雨墨低聲念道:
“霜晨劍…………”
一瞬間,仿佛是葉承澤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江雨墨的身后,這一招,來自于葉承澤的劍意,是江雨墨的領(lǐng)悟。
“霜晨劍·白夜?!?p> 劍刃上爆發(fā)出無與倫比的恐怖寒氣,化作巨大的白光,在怪物的身體里炸裂開來,所有人都只看到一陣白霧,和刺眼的純白滔天劍光,還有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fēng)。
“結(jié)束了?”江際潯看向了白霧中央,神情有些沮喪、哀傷,還有那么一絲悲涼。
極天域江家旁系,江哲軒,確認(rèn)死亡。
江哲軒的尸體倒在地上,在驟降的溫度中變得僵硬。不遠(yuǎn)處是兩塊寒冰,是怪物被一分為二,尸體被封凍在冰中,徹底沒有了生機,凍在冰中,恐怕也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就恢復(fù)了。
江雨墨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方死了這么多人,折損了這么多戰(zhàn)力,就只暫時擊敗了一只怪物,一只怪物而已,這里的怪物過一段時間就會蘇生的。
她看向那座高塔,試圖以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來安慰自己。
眾人都沉默著,看著江雨墨凄涼的背影。
“走吧?!苯昴f道,提著劍,朝著高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