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實驗室，格外熱鬧。
一個褐發(fā)碧眼的高個卷發(fā)帥哥和一個留了齊肩長發(fā)的亞裔小哥哥，拖著兩個大大的金屬箱子進了手術(shù)操作室。
老板叫了穆葉和來自另外兩個實驗室的博士后跟了過去，“他們是BioSky的人，過來裝手術(shù)機器人，你們?nèi)タ纯?，以后有什么問題才知道怎么解決?！?p> 所謂的機器人，對穆葉他們而言并不太復(fù)雜。除了微型機器手部分，其余控制部件都是現(xiàn)有的市場上的原件組裝，穆葉他們都已經(jīng)很熟悉。
“這個只是原型機，如果結(jié)果很好的話，我們會繼續(xù)完善，把除了創(chuàng)建腦窗以外的控制都交給電腦。”褐發(fā)碧眼的帥哥邊裝邊解釋。
“如果結(jié)果很好？”一個博士后重復(fù)了一次，把重音放在了頭兩個字上。聽起來他們自己也不是十分有信心啊。
“嗯，我們現(xiàn)在只組裝了三臺原型機，一臺在B大，一臺在我們公司，這是第三臺。”
“可以問一下之前的結(jié)果嗎？”
“什么結(jié)果？你們這里會是我們第一次嘗試動物手術(shù)。”
“那物理大腦模型或者尸體上的結(jié)果呢？”
這類產(chǎn)品的研發(fā)過程一般都是從大腦的物理模型到尸體再到活體動物，而活體動物又要從嚙齒類小動物做到跟人類更接近的大動物，最后再進入臨床試驗。
“大腦模型上成功率能到60%，就是100個電極有60個左右能成功植入。尸體上比較困難，你們也知道尸體都是經(jīng)過固定處理的，跟活體的柔軟度，張力等等都不一樣。所以沒有多少參考意義?！眮喴嵝「绺鐝臋C器上抬起頭解釋道，順勢把手指插入往下掉的長發(fā)，向后捋了捋。
整個機器人的組裝只花了半天時間。剩下的半天，兩位酷帥的哥哥給穆葉他們進行了操作培訓(xùn)，便打道回府。剩下他們?nèi)嗣婷嫦嘤U。
“看來是個艱難的任務(wù)??！他們就這樣把一個半成品扔給我們了?！币粋€博士后發(fā)言。
“是啊，聽起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準(zhǔn)備好進入動物實驗。60%的成功率，還是在模型上，怎么可能到臨床？”另一個博士后附和。
“可能是有資方壓力吧，要求必須在某個時間點到達某個階段，那就只好硬著頭皮給我們了。至少那邊可以交差說他們已經(jīng)開始動物實驗了，至于動物實驗的結(jié)果，那就是我們的鍋了?！?p> “James難道不知道嗎？怎么會接受這樣的一個合作？”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才不管呢。他在意的是拿到錢，可以作為政績來宣傳。”
兩位博士后前輩說完，不無同情地看著穆葉，“穆，第一關(guān)是你的小鼠實驗?！边@兩位前輩一個是做狗狗實驗的，一個是做猴子的，且還排在后面呢。要是穆葉那一關(guān)都過不了，自然輪不到他們。
穆葉嘆口氣，“先試試吧。”
周五的時候趁著手術(shù)操作室沒人用，穆葉熟悉了一下手術(shù)機器人，又用大腦物理模型和一個不含電子元件的芯片模型演練了一番。結(jié)果自然不太樂觀，不過這只是第一次嘗試，穆葉倒也沒覺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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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操作室出來，穆葉便拖了行李踏上了去紐約的火車。
知道中央地鐵站附近停車不易，火車到了站她才給柏舟打了電話，寧愿自己多等等。順便去買了她最喜歡吃的一種芝士蛋糕。
當(dāng)柏舟的車停在穆葉面前時，她微微一愣，副駕上坐著Amelia。她倒也未失禮儀地對Amelia笑了笑，才拖了行李往后備箱去。
柏舟對著Amelia說了一句什么，才下車來幫穆葉放行李。而后牽了她的手往副駕去，“Amelia！”他打開車門，低頭沉沉地叫了她一聲，眼底有似家長般的威嚴(yán)。
Amelia撅了嘴，未動，“為什么一定要換？”
穆葉大概明白了，扯了扯柏舟牽著她的手，“我坐后面好了，沒關(guān)系。這里不能停太久。”有你的這份心意和姿態(tài)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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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柏舟告訴過穆葉，他父親買了一個農(nóng)場。她心目中柏舟的家是一排圍著白色柵欄的農(nóng)家小舍，門前有個菜園子，也許有一洼清湖，湖邊有雞鴨共鳴，湖里有浮綠水的白鵝，遠處有牛羊成群，或許還伴著幾匹矯健的駿馬。
所以當(dāng)那兩扇高高的雕花鐵柵欄門緩緩開啟的時候，她有一絲的時空錯亂。沒錯，是“時空”錯亂。進門以后，柏舟開入了一條不短的石頭砌成的車道，車道兩旁挺拔著兩排穆葉暫時看不出來種類的樹。仿若是她曾經(jīng)看過的講述十八世紀(jì)末英國愛情故事片里的莊園，甚至連那黃昏時投射下的霞光也如出一轍。
排樹的末端豁然開闊，一棟以深淺咖啡色交錯的石頭為外墻的精美建筑出現(xiàn)在眼前，房子的正門前有一眼噴泉。穆葉來不及仔細欣賞眼前的這棟房子，柏舟就把車開入了六個車庫中的一個。
宅子的規(guī)模與莊重典雅的氣勢頗有些出乎穆葉的意料。這很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yī)生能夠負擔(dān)得起的。想到柏舟說過他父親尚有幾個專利在手。當(dāng)時穆葉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些專利跟學(xué)校里教授們幾乎人手幾個的專利一樣。而忘記了專利和專利可以千差萬別，有的可以價值連城，有的不過是幾張薄薄的紙片而已。如今看來，柏舟父親的那些專利并不像穆葉以為的簡單的紙上談兵。
柏舟帶著穆葉從車庫的側(cè)門直接進了屋，Amelia垂頭喪氣地跟在后面。
經(jīng)過碩大的廚房，穆葉見一皮膚黝黑有些粗糙的中年男子手忙腳亂地在準(zhǔn)備晚餐。見他們?nèi)诉M來，停了手上的活，迎了上來，操著潮州味的普通話說：“穆小姐到了。那我馬上起鍋?！?p> “齊叔，叫我穆葉就好。”沒等柏舟介紹，穆葉便自然的叫了出來，之前柏舟跟穆葉商量Amelia過來暫住的事情時提到了他。
倒是齊叔些微地詫異，卻又難掩開心的搓著手，“你知道我??？”
穆葉微笑著，“嗯。吃了你養(yǎng)的雞鴨牛羊，你種的菜。吃水怎么能忘了挖井人?！?p> 這話齊叔聽得很是開心。
“齊叔，我先帶穆葉上去，一會兒下來吃飯。辛苦你了?！卑刂壅f著牽了穆葉上樓。
進了屋，柏舟順手關(guān)上了門。
穆葉不用問也知道這一定是柏舟的房間，他不會讓她住在客房的。
柏舟的臥室是一個半開放的套間，起居室和臥室被豎在中間的半堵墻隔開。淺灰色的墻面，線條簡潔到極致的褐色家具，硬朗的黑色皮質(zhì)雙人沙發(fā)，墨藍色的床品和窗簾。跟他在度假屋溫暖的青少年風(fēng)截然不同，想必是成年后重新布置過。穆葉想到了最近網(wǎng)上流行的一個詞，“性冷淡風(fēng)”，正想轉(zhuǎn)頭調(diào)笑他一番，卻撞上了正向她靠近的柏舟。
柏舟攬了她的腰，順勢把她逼靠在了旁邊的書桌上。穆葉的這幾個字也被生生的逼了回去，她也瞬間意識到，此時這幾個字出來，多半會被認為是有意的挑釁了。
穆葉便笑著順了他，雙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嘴上卻說：“我剛坐了火車，臟兮兮的?！?p> “我不嫌棄?！卑刂鄣捻铀葡娜樟珠g的清泉，又似冬日融融的暖陽，他在她額頭輕吻，“剛才委屈你了?！?p> 穆葉搖搖頭，“這些都是小事。”她抬頭看他，眼里澄澈。
“什么算大事？”
穆葉伸出食指，緩緩地輕放在柏舟左邊胸口，隔著薄薄的襯衣，指尖傳來若有若無的一絲溫度，“這里?！?p> 穆葉的手指隨著柏舟的呼吸起伏，心中也似起了波浪，兩人正要慢慢靠近，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Isaac，下去吃飯了?！?p> 柏舟抬頭望天花板，無奈的深吸了一口氣。
穆葉也無奈地笑著拉了拉柏舟的手，“吃飯去吧?！?p> 柏舟沒有立刻讓開，“有個問題，需要你在吃飯的時候想想?！?p> “什么？”穆葉抬眸見到他眼底的溫柔和一絲晦澀的笑意。
“今天晚上你要怎么安頓我？”
穆葉頓時心生漣漪，這個提問太能引人遐想。
“除了我爸媽的房間和Amelia現(xiàn)在住的房間，這個房子里還有六個臥室，你要我住在哪一個？”
生怕穆葉不明白，清清楚楚地再解釋一次。六個臥室，包括現(xiàn)在他們待的這個房間。
穆葉的心跳已經(jīng)不能自己。
他看出了穆葉眼中的各種情緒，補充道：“一切都你說了算?！?p> ******
下到樓來，穆葉的心仍似晚風(fēng)吹過的湖面。直到被Amelia打斷：“你們在做什么，怎么那么久？”
這個問題自然是沒人會回答的。
穆葉見餐桌上只有三副碗筷，問道：“齊叔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你們吃，我一會兒回家吃?！边€在收拾灶臺的齊叔回道：“穆小……嗯，穆葉，今天只能讓你將就我做的飯了，沒有他們鄭姨做得好，更比不上柏舟他媽媽。”
“哪里，至少色和香都出來了?！蹦氯~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回鍋肉，“味道也很好。”
齊叔開心地笑，“柏舟，今天穆葉在這里，那我就回家去住了。一會兒你們吃完，我收拾好就走?！?p> “好的。我們可以自己收拾，你先回去吧。”柏舟回道。
齊叔倒也不客氣，“那行，我把這點收拾了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你再給我打電話?！?p> 齊叔走后，Amelia嘟囔著，“齊叔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啊，話那么多。我吃了一個星期他做的不是醬油拌飯就是醬油拌面，也沒聽他客氣一下?！?p> “你明天要給我們露一手嗎？”柏舟玩笑著。
“我還以為明天是穆葉做飯呢。剛才齊叔說的，因為穆葉來了，所以他就可以回家了?！?p> “Amelia，穆葉是來看我的，不是來做飯的?！笨v使大度如柏舟，也對這句話生了些許的怒意。
穆葉倒似無所謂的笑笑，“沒問題，柏舟的妹妹也便是我的妹妹，照顧著點是應(yīng)該的。只要你不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
“誰說從小一起玩就是妹妹了？”Amelia本還對柏舟跟同事介紹她是妹妹有些耿耿于懷，但想到那個青梅竹馬，又不由得有些暗自高興。
那天從柏舟律所出來她就問了一個從國內(nèi)過來的同學(xué)青梅竹馬的意思，此時一絲不能為外人道的心思作祟，又提起來，“穆葉，你知道青梅竹馬是什么意思嗎？那天Isaac的同事說我跟他就是青梅竹馬？”
柏舟沒料到Amelia還記著這個，立刻緊張地看向穆葉，沒想她卻嘴角隱隱含笑。
穆葉笑的是Amelia那點小心思太過彰明較著。既然她已跟柏舟明確了關(guān)系，便不會再患得患失的胡亂猜忌。只是如何回答頗費了些思量，“青梅竹馬這個詞出自唐代一個叫李白的詩人的一首詩。如果你讀過這首詩，可能就不會那么喜歡這個詞了?！逼鋵嵞氯~也只是隱約記得這首詩的意境并沒有想像的那么美好。
即便柏舟小時候背過唐詩三百首，這首“長干行”也是他的知識盲區(qū)。只是聽來穆葉并沒有受到委屈，倒也讓他稍稍松了口氣。
只是整個晚飯顯然吃得并沒有那么輕松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