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現(xiàn)實的理想主義者

　　下午，穆葉被司靜用短信催促了很多次，才慢條斯理的跟柏舟出了門。

　　司靜來開的門，邊開門邊叨叨，“怎么來這么晚，吃個飯而已，你不會在家沐浴更衣，描眉畫眼了才來吧。我們還……”話沒說完見到身后端著一盤蛋糕的柏舟，立刻住了聲，諂媚的笑著揮了揮手，“嗨！又見到你了?！?p>　　司靜總覺得柏舟讓她有一種壓迫感。不知是他太高太帥，還是跟他不太熟，又或者皆而有之。對于看起來比自己優(yōu)秀且不熟悉的人或事，人們往往懷揣一種莫名的敬畏。

　　“你好。”柏舟禮貌的微笑打招呼。

　　兩人把鞋脫在了門口徑直去了廚房。

　　昭然和陸熙正在里面忙乎。

　　“昭然。”穆葉叫了一聲。

　　“怎么這么晚才來？”昭然轉(zhuǎn)身問道。

　　聽到聲音，陸熙也轉(zhuǎn)過了頭，目光在穆葉臉上劃過，很快抬高了5度【注1】，落在了那張精雕細(xì)刻的臉上。最受歡迎男嘉賓，名副其實。只是真的是穆葉的男朋友嗎？

　　穆葉無視了陸熙的目光，跟昭然說道：“這個蛋糕要放冰箱，如果有空間的話，酒最好也放冰箱?！?p>　　“怎么還帶這么多東西？”昭然伸手去接柏舟端著的提拉米蘇。

　　“不是我，是他?！蹦氯~放了一瓶酒在流理臺上，空出手指著身后的人，“蛋糕是他做的，酒也是他選的?！?p>　　說好的低調(diào)呢。

　　“嗯，不好吃不好喝都是我的錯，跟她沒關(guān)系?！卑刂坌χ釉挕?p>　　昭然笑了，“謝謝。經(jīng)常聽穆葉提起你。”

　　柏舟難掩愉悅地揉了揉穆葉的后腦勺，“穆葉也常說起你們?！闭f完側(cè)身看著陸熙，伸出右手，向前一步，“陸熙吧？我是黃柏舟，也聽穆葉說過你?！?p>　　陸熙忙把手在圍裙上抹了兩下，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跟柏舟握了握手，“你好?！比缓笊斐鰞蓚€指頭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以掩蓋飄向昭然的目光，她正在往冰箱里小心的放著蛋糕。

　　陸熙在心里思量一番，穆葉跟他說過自己，昭然知道他，但之前卻說穆葉沒有男朋友。一時之間的幾句對話讓他暫時難辯形勢。

　　昭然放好東西，看穆葉和柏舟還杵在那里，“你們跟司靜他們先玩玩，今天師兄主廚?！?p>　　“好吧，那就不打擾了?！蹦氯~跟昭然調(diào)皮的瞇了瞇左眼，便牽著柏舟出了廚房。

　　陸熙的目光在握著的兩只手上停留片刻，才回到剛才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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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里，司靜和顏旭正坐在沙發(fā)上拿著兩個手柄玩賽車?？此麄冞^來，顏旭忙站起來，“你們來坐吧?！比松嘲l(fā)擠不了四個人。

　　“不用，你坐著?！蹦氯~繞到沙發(fā)另一邊，在扶手上坐下，又拉了柏舟往她身旁的座位坐。

　　顏旭往司靜那邊擠了擠，好給柏舟留下足夠的空間。

　　“上次相親會的時候看你們就覺得關(guān)系不一般。果不其然?！鳖佇褚桓?，你看，我早說吧，的表情。

　　“那次，是她拒收?！卑刂垩鲱^笑看了一眼正攬了他的肩，把他當(dāng)靠背的某人。

　　“呃，木頭?！彼眷o本想八卦一下穆葉從誓死否認(rèn)到直認(rèn)不諱的心路歷程，一眼看到柏舟，收住了，畢竟跟他還不熟。又思及美國人不喜談隱私，而這個黃柏舟究竟骨子里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尚不清楚。

　　見司靜話說一半，穆葉問道：“司靜，你想說什么？”

　　“哦，我們來打雙扣吧，剛好四個人?！彼眷o轉(zhuǎn)移話題。

　　“你會嗎？”穆葉問柏舟。

　　“不會，不過可以學(xué)?！?p>　　“玩德州撲克，二十一點也可以。”顏旭很快與國際接軌。

　　四個人滑到地毯上，圍著茶幾玩起了雙扣。

　　穆葉把規(guī)則跟柏舟講了一下，又練習(xí)了兩盤就上手了。他倒是沒辱沒A大優(yōu)等生的頭銜，很快就把司靜和顏旭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后面，雖然少不了beginner’s luck的加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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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里，昭然和陸熙進(jìn)行到了最后環(huán)節(jié)，再炒兩個蔬菜，一頓豐盛的晚餐就齊活了。

　　陸熙把土豆絲在炒鍋里扒拉得差不多就加鹽加蔥的要起鍋。

　　“你不放醋嗎？”昭然提醒。

　　“嗯……他們，你的朋友，沒有不吃醋的嗎？”

　　“穆葉和司靜都吃的，顏旭和黃柏舟不知道。我去問問?！闭讶徽f著跑出廚房。

　　她吃醋？陸熙在心里自嘲的笑笑。記得有次跟她去一個小餐館吃飯，她點了一個醋溜土豆絲，卻專門讓人不放醋。服務(wù)員小姐姐稀奇地看著她再三確認(rèn)。

　　“他們都吃，沒有忌口?！闭讶灰呀?jīng)回來。

　　那邊聽說快開飯了，幾個人收拾了撲克，張羅著擺桌子。

　　陸熙避嫌地把穆葉旁邊的座位讓給了昭然，“這是主座，還是你這個主人來坐吧?！弊约赫米搅四氯~對面。

　　晚飯幾個女生除了狠狠地贊揚了一番陸熙的廚藝，便只是花癡地就著顏旭和陸熙的海闊天空下飯。說來三個女生在自己專業(yè)上的造詣倒并不見得比不過他們，此時倒識趣地把舞臺讓了出來，似乎炫耀男朋友的才情要遠(yuǎn)比炫耀自己的更有成就感。

　　顏旭給大家科普了一下建筑藝術(shù)發(fā)展史，順便把A大的那些知名建筑點評了一次，穆葉才知道原來圖書館前面的那個流水的黑色大理石桌面跟某知名中華名媛還有些關(guān)系。

　　陸熙則把幾個搞弦理論【注2】的大家挨個批判一番。

　　陸熙很是看不上弦理論，這點穆葉早就知道。那時的穆葉自然是忽閃著眼睛，不無崇拜的看著他。后來的穆葉思及此，卻只是在心里笑笑，年輕真好，因為無知，可以無畏。如今的陸熙，肯定不再是無知的。只是穆葉沒想到他的這份偏見竟是如此執(zhí)著。他認(rèn)為弦論不過是披著物理學(xué)和數(shù)學(xué)外衣的藝術(shù)，而研究弦論的物理學(xué)家也無疑是不切實際的打著科學(xué)旗號的幻想家，他們在自己的烏托邦里自得其樂，卻不能幫助解決任何實際問題。

　　這個看法很附和陸熙對自己的定義，現(xiàn)實的理想主義者。

　　柏舟沒有在飯桌上高談闊論的習(xí)慣，只是含笑傾聽，時而似懂非懂的頷首。他的中文只限于讀懂白話小說，涉及到專業(yè)，即使只是科普意義上的專業(yè)，也有些捉襟見肘。

　　穆葉怕他格格不入，便常舉起酒杯跟他碰碰，有時調(diào)皮地從他的杯子里偷兩口酒來喝。力所能及時給他解釋一下他們在說什么，那些非本領(lǐng)域的專業(yè)詞匯，穆葉的英文也頗為勉強(qiáng)。

　　穆葉對著柏舟的親昵和竊竊私語，陸熙盡收眼底。于是在說到高潮處，便自覺的再用英文解釋一番。盡顯了體貼的紳士風(fēng)度，只是潛意識里的那點錙銖必較，只有自己知道。這倒確實讓柏舟有了偶爾發(fā)言的機(jī)會，也不再覺得中英夾雜的表達(dá)一些觀點有何不妥。穆葉對陸熙投去感激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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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喝了酒，柏舟和顏旭還要開車，飯后稍事收拾，六個人圍著餐桌玩起了德州撲克以等酒勁過去。很快昭然就發(fā)現(xiàn)了陸熙的不尋常，他似乎并不是理智的在玩一場博弈，而是在賭氣。他從來沒有在柏舟之前放棄，即使手里的牌明顯不允許繼續(xù)跟進(jìn)。

　　在籌碼出現(xiàn)明顯偏頗之前，穆葉連打了幾個哈欠，又揉了揉太陽穴，“還是隨便聊點輕松的吧，這大晚上的，又喝了酒，太難為我這木頭腦袋了?！?p>　　“喝點檸檬水醒醒腦吧?！标懳跽f著站起來。昭然的目光隨著他抬起，帶著疑問。

　　陸熙拿了飲料和杯子，給大家都倒了一些。又端出柏舟做的提拉米蘇，拿了盤子，給每人都切了一塊。

　　“哇塞，太好吃了?！蹦軌虿┑盟眷o的贊揚，那便一定是美味的。而后迅速消失的蛋糕，也印證了這一點。

　　穆葉臉上露出驕傲的笑。

　　司靜邊吃著蛋糕，邊沒話找話，“昭然，還有兩天假，你們準(zhǔn)備做什么??？”

　　昭然看了看陸熙，“還沒想好。”

　　“你呢？穆葉？”司靜又問穆葉。

　　“柏舟要回Roche島，我隨便怎么過都行，做實驗，分析數(shù)據(jù)？”

　　“跟我一起回去？”柏舟轉(zhuǎn)頭對著穆葉小聲地提出了第三種選擇。陸熙敏銳地瞟向了穆葉，她只是笑了笑。

　　“Roche島？這么巧，我們明天也去?！鳖佇裾f，“你家在Roche島？什么位置??？我們是去Roche大酒店。上次相親會拿的免費住宿，還沒來得及用呢?！?p>　　“對啊，上次要不是穆葉找不到注冊號，那個豪華套房估計就是你們的了吧？”司靜說。

　　“相親？你們是相親認(rèn)識的？”陸熙難掩詫異卻又有些暗喜地問穆葉。

　　詫異是因為他覺得相親這種事怎么都不像穆葉會干的。而柏舟，似乎也不該是有必要相親的，除非……別有動機(jī)。至于暗喜，因為相親而建立起來的關(guān)系多少在開始就落了功利主義的下風(fēng)，用陸熙樸素的辯證唯物主義哲學(xué)方圓理論來說，這樣的關(guān)系是方的。遠(yuǎn)沒有單純的一見鐘情或者日久生情唯感情論的關(guān)系來得順其自然行云流水，就如曾經(jīng)的穆葉對他。

　　而比陸熙對穆葉的相親更詫異的是昭然對陸熙的反應(yīng)的反應(yīng)。為何他獨獨好奇穆葉的相親而對司靜的卻泰然處之。她扇了扇睫毛，頗為憂郁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就認(rèn)識了，只是那天剛好碰到?！卑刂蹖﹃懳踅忉?，又轉(zhuǎn)頭回答剛才顏旭的問題，“那個酒店離我家很近?！?p>　　司靜突發(fā)奇想，“呃，昭然，要不我們一起去吧。反正我們是兩個標(biāo)間。怎么都住得下?！?p>　　昭然想了想，淡淡地問陸熙，“師兄想去嗎？”

　　陸熙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剛才司靜說的“怎么”中的變量有二，一是穆葉，她可以選擇不去，或者去了跟他們擠酒店，又或去柏舟家；二是房間的安排，可以按性別分配，也可以按關(guān)系分配。而每個變量不同的賦值都會產(chǎn)生相應(yīng)的蝴蝶效應(yīng)。

　　思及此，陸熙看向了變量一，“你們?nèi)?？?p>　　柏舟也握了她的手，殷切地看著她，小聲提醒，“這個假期結(jié)束我就要回紐約實習(xí)兩個月?！毖酝庵?，還不抓緊機(jī)會多在一起待待。

　　穆葉抿了唇，擠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更顯嬌羞，“好吧。”她只是對著柏舟一個人回道。

　　看到這一幕，司靜不自然地摸了摸額頭，清了清嗓子，這恩愛秀得。然后轉(zhuǎn)頭直接問陸熙，“你們呢？”她都懶得再問昭然，反正問了她，她也會再問陸熙。

　　“既然大家都去，那我們也去吧。”